元 回忆这个名字,忽然豁然开朗:“不错!继续说。”
宋禹便继续道:“梦微先生二十余年前离京,而后辗转隐居于武进竹海,身旁只有一仆,甚少在人前露面。打探下来他一路行迹是自武进直往长城县,他的仆人并未随之一道,如今更是查无踪迹。据租船与他的船家说,曾见到一位长须老者与之同行。”
元 冷哼一声:“他是决计不肯扮丑的,那位老者是不是董原?长须掩饰,欲盖弥彰。”
宋禹点头:“描了影,船家说的确实是董太监。想来陛下是在别处避人的地方上的船。已派人远远跟了,随时回报。”
元 对许培道:“那位梦微先生是曾为外曾祖父收养的三房之子?”
许培回忆了下,称是。
元 笑道:“错不了,他留下的那本阅宝笔记里还记有此人画工评鉴。”元 虽没有听说过多少萧禅师与元猗泽的旧事,但是他清楚记得那本尚未记完而被他翻阅了无数遍的阅宝笔记里有萧维摩的名字。如今想来实在大憾,如果他查一查萧维摩者究竟是前朝人还是本朝人,顺藤摸瓜便能猜到元猗泽极有可能去寻访这位故人。元猗泽既然能北上去见陶骁,那自然也能南下去访萧氏故地和故人。
话至此节,他忽然静默了下来,掌心又不自觉地攥紧。依着父亲的心愿,他是要遍览九州游幸天下的。依着父亲的性子,若以强力挟他归京,只怕弄巧成拙更生嫌隙。可想到这儿元 微微抬起唇角,他展开掌心暗想:我与他还能再生什么嫌隙?
宋禹见元 久久不语,便喊了他一声。
元 回神后望着他道:“你初初做了父亲便到处奔波,此番回京后便安心在家好好陪陪妻子。”
宋禹虽喜出望外,但仍不免要问道:“是否要臣亲往一趟恭请陛下回宫?”
元 看他闪烁的眼神,不由得笑道:“你敢单刀去会圣人?”
宋禹忙摆手道:“殿下言重了言重了。”他最怕陛下,如今更是想即刻回家同夫人孩子团聚。况且圣人既有旨意巡游天下,还命太子监国,对于他们这些东宫臣属而言实百利而无一害。他虽同东宫情谊甚深,但是这几年来也是摸不透东宫的心思,更摸不透陛下的心思。这帝王家父子俩究竟在摆什么阵唱什么戏,他敏锐地告诫自己勿多追问奉命行事即可。
只是太子自陛下别后行事虽越发老练稳重,但偶有颓唐之色,叫他觉得奇怪。那年深冬他完婚后不久,太子将他从娇妻身侧拽走,两个人一道跑马至京郊碧云寺。当时初雪稍霁,上了山路马蹄下便是厚厚的积雪。道阻难行,太子下了马,拢了拢大氅一步一步拾级而上。他随行其后,不知道太子何以起兴来此礼佛。
等到了半山腰,天光正好,雪地里映出耀眼光彩。太子朝他招招手,呵着气笑着对他说道:“雪后站在这里向西南望去,那座孤峰因雪白头,只有摩崖石刻显现,是不是形如仙鹤?”
宋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到成片积雪中裸露出一层发黑的山体,那方摩崖石刻正缀在顶端犹如鹤之红冠。
太子见他恍然大悟的模样,面露得意:“我所言非虚,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