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 颔首：“君在上，雷霆雨露悉为恩赐。何况你还是予我骨血的父亲。当年公子扶苏也是此想吧？可我与他有一点不同，死虽甘愿，却总想能与君一别，不然难免是桩缺憾……”

“不要再说了。”元猗泽打断他的话，注视着他道，“我若要杀你，长春别苑那次便不会饶过你了。”

元 听他提起那一夜，心中有些意外，却实不知该如何回应。

元猗泽叹了一声：“你如今想明白了多少？”

元 微笑道：“有悔之不及处，亦有矢志不移处。父亲对我确实是好耐心，能如此不厌其烦地予我退路，劝我反复思量。可我觉得并不需要了。父亲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会因何事迷茫不解？”

他望向元猗泽，眼神专注。

元猗泽倒是认真思忖了起来，而后道：“太久了，并不太记得。外朝事繁，算是一桩烦恼吧。内朝大概就是春郎体弱，承曛殿延医不曾停歇。”

“可会为情爱烦扰？”元 又问。

元猗泽不禁蹙眉道：“怎么会？”

元 笑道：“那便是了。”

“往昔我或许心性未定，做了叫我追悔莫及的事，如今不忍回顾。可向前看，我心志弥坚，自有不可回转的意念。纵有烧手之患，纵有燃尽之期，那便等着那一日吧，何必非要扑灭心火？父亲，你恕我这一回了，是不是？”元 的话中有些欢欣的意味，还在回味方才那个匆匆的吻。

他不是公子扶苏，他只是元 。不管后世青史怎生书他，不管“元 ”其人究竟是惹人哀戚还是叫人憎恶，亦或是徒留笑柄。

元 想，我受上天恩赐已然太多，至此应当无怨尤，纵有抱憾亦是欲念炽盛之故，是我的过、我的罪。

元猗泽抚上他仿佛带泪的笑眼，疑道：“那时你许了什么愿？”

元 闻言僵住，他不由自主地捏紧拳头，而后笑道：“心愿是许与老天听的，不能告诉旁人。”

元猗泽看着他，缓缓道：“你若想哭，并非不能哭。”

元 望着眼前的手渐渐落下，忍不住自己抹了把眼眶，而后回神道：“只是头发未干，方才落下的水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