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人见他们俩神色有异,再打量了一番两人,看他们衣饰整洁,一身的气派亦不似穷人,而男子俊美高贵也不似是掳了女子来卖的强人,顿时明白刚才会错意了,暗想难道是寻芳客。这般一想,妇人便又是一顿叽哩呱啦,瞅着秋意亭时亦露出了笑容,看着风辰雪时则依旧摇头,身后的伙计此刻已弯腰向秋意亭作礼了。
两人依旧没听懂,但看妇人的做派,略作猜想便知约莫是说这时辰不做生意,更不做女客的生意。
风辰雪想了想,便去掏钱袋,可手一摸,才发现出门时一点银钱也没带,于是侧首看住秋意亭。
秋意亭被她一眼看住自然是明白,只得无奈的叹一口气,然后从钱袋里取出一枚金叶递给妇人。
妇人见着金叶,顿时眼睛亮了几分,笑容也浓了几分,冲着秋意亭又是一顿叽哩呱啦,一边侧身把两人往里让。
秋意亭却没有动,只是摆摆手,然后看着风辰雪。说实话,他虽非不识男女情事之人,但一贯不涉足烟花柳巷,所以对于风辰雪此举并不赞同的。若是喜欢听琴,完全可以去请技巧高超的琴师弹奏,又何必以女子之身涉足此地。因此心里既是惊异,又有着一丝自己也解不通的钦佩。这个女子,冷淡的性子中还有着无视世俗的任性与洒脱。
妇人见他们不动不由收声,甚是不解的看着他们。
此刻,琴音依旧未止,于是风辰雪指指楼上,又指指耳朵,然后抬手做了一个弹琴的手势。
妇人顿时恍然大悟,连忙领着两人上楼去,转过两道楼廊,在一间房前停住,此时琴声更近,显然房中弹琴的便是他们要找的人。
“咚咚咚!”妇人敲门,口中又是一串叽哩呱啦,然后推开房门,请两人入内。
门开之时,琴音亦止。
房中琴案前背身而坐的人起身回首面向两人。那是一个约莫二十的年轻女子,杏眼桃腮,柳眉乌鬓,十分的美丽。
妇人对着女子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
那女子看着两人眼中也满是惊奇,想来也是奇怪青楼里怎么来了女客。移步上前向两人盈盈一礼,然后起身看着两人,不知要如何侍候。
秋意亭既来之则安之,走到一边的竹榻上坐下,显然是不打算理会,一切交给风辰雪。
那女子见秋意亭坐下,忙沏了一壶茶,斟了两杯,一杯先送至竹榻前的矮几上,然后转身想将另一杯奉给风辰雪,却发现那位女客已到了琴案前,只见她指尖一挑,顿一缕清音划起,不由微有些意外。她乃是行家,自然知晓女客刚才这随意的一指所带起的音色便已透露出不凡的琴艺。
她移步至琴案前,将茶奉给风辰雪。
风辰雪接过茶杯,冲她微微一笑,然后目光掠过瑶琴。
女子会意,当下先以绢帕拭手,然后才在琴案前坐下,指尖拔动,便一曲缓缓而出。
一开始,琴音徐缓,曲调颇为深沉而压抑,透着一种深深的落寞与忧伤,可在低沉中又显出一份声微而志远的气节。
秋意亭对音律虽不懂,可此刻听来,不由也为琴音所慑。随着琴音逐渐沉郁,少时初入军营时的往事渐渐浮现,那时候他因出身与年纪,遭受了不少的猜忌与质疑,那时刻他也曾经困惑而愁苦,这些过往的感觉忽然都在这一刻随着琴音缓缓涌上心头,然后顺着琴音将悲郁倾泄而出。
而后,琴音慢慢自沉郁中走出,渐渐变得清澈,于是乎他胸口顿然畅快,仿佛是当年金殿上得陛下嘉许时的自信欢喜,仿佛是立于千军万马之前的坦荡明朗,那飞扬的心情又随着那缓缓琴音渐渐息落,顿然灵台空明,静谧悠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