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及贾珠回答,郑嬷嬷便道伤口上好药了,贾珠闻言嗔道:“这般快便好了?我还欲多趴半会儿。”随后亦只得直起身来着衣整装。
随后贾珠则握了煦玉之手,总算敛容说道:“我知晓你现下心里定是存了许多疑惑,我如今亦难以同你解释理论。不过你且信我,我自有道理,日后你自会知晓……”
这边珠玉二人正说着,便闻见一干家人慌慌张张闯将进这祠堂,对贾珠道:“圣旨到,老爷令大爷前往府里正堂接旨!”
贾珠听罢,心下咯噔一下,随即冷笑一声,说道:“总算该来的,都来了。”随后身子前倾,飞快吻了煦玉嘴唇一回,郑重吩咐道:“待圣旨宣毕,你万事莫管莫问,即刻回去林府。”
煦玉闻言尚未明了其意,贾珠已然放手起身,跟随唤人的家人一道离去。煦玉见状忙唤道了声“珠儿”,贾珠听罢住了脚,转过身来对地上坐着的煦玉笑了笑,道句“再会了”,方又回转身,自去不提。
☆、第八十二回 元春魂断贾府遭罪(四)
上回说到宫里派了官员来荣府传旨,贾政闻罢此信,心下忽地没来由地一紧,一股骨寒心颤之感油然而生,竟莫名忆起贾珠素昔兢兢业业料理府中外务,打理府里各项生意产业,未曾令自己忧心分毫。自己惯常不理俗事,然因有长子仰仗,更是乐得清闲;虽说府里一向靡费甚巨,然因有贾珠从旁经营,到底收入颇丰,府里架子虽大,这些年却尚能支撑。然如今忽地将府中产业尽皆贱卖,名曰为尝亏空,当真蹊跷。若非自家长子忽地烧坏了脑袋,便是别有用意。
心下虽闪过这一念头,然此番传旨之人已骑马行至府门口,贾政亦只得按下心中所思,大开中门,整齐衣冠,与贾赦等人一道跪拜接旨。此番不独传唤荣府之人,兼了宁府这边贾敬贾珍父子亦一并传唤了。然碍于此番贾敬已是病入沉疴,难以起身,只得由贾珍携了贾蓉出面,代父接旨。
此番传旨之人并非之前两度前来荣府传旨的夏守忠,乃是忠顺王稌縆。众人见状,念及忠顺王素来与贾府无甚交情,此番由他出面,只怕凶多吉少。忠顺王于府内檐下下马,昂首阔步,行至厅内,从身后侍从所呈玉盘中接过圣旨,一脸傲然神色,双手将圣旨一气展开,朗声诵道:“世袭三品威烈将军贾敬,世袭一等将军贾赦,工部员外郎贾政,兵部侍郎贾珠接旨。”
众人闻言忙跪拜行礼,一旁贾珍忙上奏解释曰贾敬如今已是病入沉疴,万事不辨,难以起身,无法前来接旨,万望恕罪。
忠顺王闻言虽未多问,亦是冷哼一声,随后方宣读圣旨,期间忠顺王以他那年老枯朗之声冷然宣读圣旨,地上跪伏听旨之人却早已骇得抖若筛糠、魂飞天外。圣旨中言“宁府国孝守制期间贾珍贾蓉父子借习射为由,聚众赌博,违制背礼,已属大罪;贾敬治下不严,听其任行,亦系重罪;贾赦并其子贾琏交通外官,倚势凌弱;贾政治家无方,豪纵家人……”
这边贾珠闻听圣旨之言,心下无限凄凉,贾赦之事皆系自己出征之时生出,到底是家大业大,宅内诸事是防不胜防、百密一疏,如今终是落入意有所指、别有用心的幕后之人手中。彼时孝华来信提醒贾珠御史上奏参劾之事,只怕这些参劾的御史正是受人指使而为之,便是清白无辜之人,亦能罗织罪状,此番自己只怕亦是逃脱不了干系。
正如此念着,便闻那忠顺王宣道:“……现任兵部侍郎贾珠,受命南征期间,众目之下,替匪首游说减罪,有违圣令,其心叵测……”
贾珠闻罢这一席话,心下苦笑,原来那干言官寻不到自己把柄,便拿自己向五皇子请求免马文梦等人磔刑,改判斩首之事作了说辞,即便彼时五皇子并未应允自己之请,然到底现场是众目睽睽、眼线众多,因此落了人眼,肆意歪曲,留下参劾的话柄。
最后忠顺王宣判:“……贾氏一族,上负圣恩,下忝祖德。现令忠顺王稌縆率军查抄贾宅,搜集罪证,再行清查新罪,待抄查事了,新旧之罪一并清算。钦此。”
众人闻言只如五雷轰顶,五腑俱骇,已是浑身战栗着礼毕。惟贾珠早知此日将临,事已至此,已是淡然处之。
却说彼时景昌帝在位之时,景治帝尚为太子,朝中政治势力分为两派,一派以太子、三皇子为首的外戚权贵势力,一派以军功显赫,威望渐超太子的五皇子为首的武将兵部一派。兼了稌龙以长子之资并了王妃势力,已登太子之位;而稌麟则因自幼深得景昌帝疼宠之故,多年以来,两派势力皆是势均力敌,难分胜负。而荣国府一派为自家前程考量,以长子长女做为府中的政治投资,长子贾珠以科考入仕、步入朝堂,长女贾元春则送选入宫。而太子为拉拢京中权贵支持,方择以拥有国公家世背景的贾元春入太子府,充了女史之职,进而册封为妃。与此同时,荣府姻亲王氏一族,二老爷王子腾身居武官要职,隶属五王一派,欲加强己身势力,与了贾政商议,亦欲为本府另押一宝,方将深受五皇子赏识的贾珠转入兵部,继而随五皇子南征。南征期间,贾珠频频展露才华,更有钟山山谷独自于十面埋伏阵中救下五皇子之绩,与五皇子结下生死之谊。自此,贾府于景治帝眼中,已然皆属五王死忠一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