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燕的老皇帝终于在一口浑浊的叹息中很不情愿地死去,这个靠武力阴谋夺位建国的一方枭雄,终究败在了岁月的蹉跎里。
幕容垂看着眼睛浮肿,脸皮像松树皮粗糙的父皇,想起小时候使劲仰望高座上那个威风凛凛的王,像森林里的小鹿仰望不可一世的狮子王。
对这头衰败如败絮的老狮子,幕容垂给了他后燕建国以来最为隆重的葬礼。
后燕新皇帝的登基大典定在了七月初十,作为大楚列席大典的外事礼臣,梅楠到达后燕的时候,正是七月初七。
梅楠走在后燕都城宁城的街头,街上商贩明显地多起来,热情洋溢地向年轻的男女兜售着一些七夕礼物,梅楠瞅了瞅一个笑成菊花的老头手里的一串同心结,在心底里大大地翻了个白眼,想着自己此时若是在上京街头,向自己砸下的哪一个同心结不比这个做工精致一千倍一万倍。
他背着双手,手里无聊地摆弄着一把折扇,漫不经心地向前走去,在经过一个拐角的地方,一个年轻小伙子闪了出来,挡住梅楠便利落地向他行礼,小伙子抬起头来时,梅楠吃了一惊,他依稀记得这是给自己送黑玉折扇的那个跟随幕容垂的士兵。
小伙子又向梅楠做了个邀请礼,顺着他的手臂方向,梅楠看到了一辆华美的马车静静地停在前面,不知为什么,透过那厚厚的幔布,他感受到一双眼睛,丝毫不落地逡巡着他全身每个角落,热烈而又克制。
看他不动,小伙子又弯腰执了个重请的姿势,梅楠朝他点了点头,迈步走了过去。刚到马车跟前,车门从里边被打开,一只修长健美的手伸出来,温柔而坚定地把他拽进了马车。
幕容垂坐在对面,手里拿着一只比刚才老头手里的还丑一千倍一万倍的同心结,低着头,双手还在笨拙地编着。
气氛很是怪异,梅楠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看着这个还有三天便要登基为帝的男人,花了近三刻钟的功夫编了个无比丑陋的同心结,拉过自己的双手,轻轻地放在自己的掌心,然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向个等待表扬的孩子一样。梅楠扯开僵硬的嘴角,无比真诚地赞美道
“这个东西是我收到的最与众不同的一个,殿下好手艺。”
幕容垂了然地笑了笑,掀开车帘朝前面摆了摆手,马车便飞快向前驶去。
车内,梅楠看着那个丑丑的同心结,幕容垂看着梅楠。
马车行驶了很久,停下的时候,幕容垂跳下车后,伸出手来扶梅楠下车,感到一阵扑面而来的寒意,梅楠抬起头吃了一惊。
一座雪山,一座散发出神秘气息的雪山高耸入云,如一个立于天地的神坻,了然地俯视着天下万物。
“这是后燕的大雪山,它没有名字,因为没有任何一个凡人可以有资格给它取名字,它是我们后燕的神山,后燕男子在神山面前发的誓言,永生永世,不会毁诺。”
梅楠忽然想到他在后秦太后面前提到的在雪山面前立誓与意中人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心里有一点点想法慢慢变大,在看到那双炽热的双眸时,变地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