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个人都未曾阖眼,隔着茫茫的冰冷空气,至死都笔直望着神殿穹顶的壁画。两人灯柱上的灯火同安德鲁的一样,都熄灭了,地上的血淌成两片血泊,在寒风中快要凝固。
血腥味弥漫在这神圣的殿堂之中,众人面色各异,有的惊恐万分,不敢去看,有的默默注视着他们的尸体,也有像南杉这样默念往生咒,希望他们能平安离开这个游戏,成为幸存者。
但这注定是个奢望,因为这两人必然处于敌对阵营。
圣音永远没有感情色彩。
“现在,晨祭开始,请中祭司选择发言顺序。”
发言顺序在这个游戏里极其重要。并非每个人都能如此用心地听完前面所有人的发言,并牢牢记住,一旦邪教徒在靠后的地方发言,又具备十足的煽动力,那么好人很可能受骗,听到最后产生动摇,将真正的好人投票出局。
如果从两位死者的左手开始,也就是除开安无咎自己,再左边一位的十二号松浦守梨。
安无咎自己是守墓人,自然清楚昨天被献祭的安德鲁才是真正的预言家,而眼前的松浦守梨是假的。
但如果从他开始,自己的守墓人身份恐怕在指定顺序的瞬间就会暴露,如若狼人自爆,瞬间进入夜晚,那么他还没能报出验人信息就会死在他们的刀下。
这样好人就损失三神了。
安无咎指了指右手位。
“中祭司选择从四号玩家周亦珏开始,请五号玩家准备。”
安无咎盯着周亦珏的脸,见他脸上没有丝毫讶异或不悦,仿佛这个对他不利的发言顺序是他早已料到的事。
难不成他才是最后那头狼,才会如此坦然地接受。
周亦珏对着两人的尸体叹了口气,脸上一贯的笑意也没有了,一反常态地严肃起来。
“昨晚是双死,看来是女巫开药毒走了另一个自称女巫的狼,我本来想着如果女巫真的会玩,就不要在昨晚开药毒另一个女巫,而是另一个预言家或者白天爆狼式发言的人,这样我们到第二天自然知道谁是真正的女巫,第二天只需要将那个假冒女巫的人投票出去,就可以杀掉一个明摆着的狼。”
周亦珏所说的方案,实际上就是安无咎昨天想要对老于说的话,毒走对跳的女巫在这个游戏里并不是最佳方案,因为场上存在一个可以验证献祭者好坏的守墓人。
守墓人可以验证白天死者的身份却不能验证夜晚死去的人的身份,女巫已经跳了出来,晚上必然要被狼人杀害,无论松浦守梨是不是真的预言家,他们都一定会杀女巫,如果他是,这一招可以让好人无限怀疑他,如果他不是,狼人更不可能杀了自己的同伴。
真女巫死了,开药毒死假女巫,这种情况下的双死只会让没有视角的好人更加混淆,狼人一旦煽动,大家就更加无法分辨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女巫。
如果昨晚老于毒死松浦守梨,早上是老于与松浦守梨两人死去,大家自然明确地分辨出老于是真女巫,白天投票让藤堂樱出局。
但老于是很难对自己的银水预言家下手的,安无咎很清楚,所以他当时是想让老于在除却预言家和狼女巫之外的对象中选一个毒,最合适的一定是狼女巫声称自己救过的人,也就是梅根。
但是安无咎被系统惩罚禁言,无法给出老于建议,尽管他知道,就算自己说了,以老于对自己的高度不信任,十有八九也是不会听从的。
周亦珏继续说,“但是现在已经双死,而且死的是两个强调过他们女巫身份的人……我现在就只有一点建议,大家不要纠结于谁是真正的女巫了,他们死在夜里,无论如何其中都有一狼,我说得应该没错吧。”
安无咎总觉得他的发言在暗示自己有身份,就像第一天沈惕的发言一样。
没想到周亦珏自己竟然直接开口:“我想了想,还是直接说吧,毕竟我这个身份存在的意义就是为所有的好人指明方向的。”
他要跳守墓人?
“我就是守墓人。”周亦珏的脸上挂着一如往常的微笑,“昨天白天被献祭出去的安德鲁……”
安无咎盯着他的眼睛。
“……他是个好人。”周亦珏说。
安无咎表面上毫无波澜,内心却快速思考着周亦珏的身份。
他能准确地报出安德鲁的好人身份,有很大可能是狼,如果是普通的狼,那么他是知道自己的队友的,包括松浦守梨,他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和松浦对着干,这样反而将所有狼都暴露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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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
安无咎忽然间想到了雪地里与周亦珏相遇时他脸上的神情。
他说只要能给他复活卡,无论什么要求,他都会努力去兑现。
那么现在呢?他会不会是在替自己挡下狼人今晚这一刀呢?
“我当然知道,现在跳出来,一定会有狼人在后面站出来说他才是真正的守墓人,而我是假的,说我是为狼队冲锋的人。
但昨天献祭的安德鲁真的是一个好人,他是真正的预言家,松浦守梨现在还活在这里,他是狼人,而我们已经失去了两位神官了。算上今天跳出来的我,活着的人里就只有最后一个猎人,我希望你能藏好,不要暴露你的身份,也希望我说的这一番话,能让所有好人能分辨出来,我相信你们能看出我的诚心。”
周亦珏的表情非常之诚恳,也很平静地望向安无咎,眼神竟真的有几分像昨晚的他。
“至少警长能认得下我,否则我跳出来所有人都不相信我,就真的白白损失第三个神官了,不是吗?”
听到目前为止,安无咎心中已经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