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刃从刚刚惊醒的人的颈动脉划过,同时割开喉管,只剩下血液喷溅而出的呲呲声,像是那人最后最绵长的呼吸。
肉蛋的手有些轻微的颤抖。
他不是没杀过人,但是这样杀人的感觉和他们以前不一样。
这样杀人并不像武侠片里的刺客那样酷,他们是在观瞻一个鲜活的生命最后的挣扎——即将被杀的人睁眼看见的就是死亡,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血涌出来,在那寥寥几秒的时间里,慢慢绝望。
跟狙击不一样,跟任何枪杀都不一样,热兵器让人感受到的是子弹上膛的干净利落,而冷兵器下,是可以体会到生命最后的跳动的。其实那种从肉体上传来的温度,才是最滚烫的。
这个帐篷里有五个人,肉蛋杀了一个,麦子杀了一个,弹头杀了一个,阿藏动作比较快,杀了两个,前后不过十几秒的时间。
他们默契地一点头,一起冲出帐篷,准备去帮队长。
原本他们是不赞同纪策这样的安排的,他们四个解决一个帐篷,队长一个人单挑另外五个敌人?这不符合逻辑。但命令就是命令,不符合逻辑也是命令,更何况是纪策的命令。
等他们进入另一个帐篷的时候他们顿悟了。
准确地说,不是顿悟,是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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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藏是第一个冲进去的,他刚好看见纪策捂住最后一个人的嘴巴,一刀划过。
鲜血喷溅出来,纪策并没有侧头让开。哪怕血浆溅入他的眼睛里,他也没有眨一下眼。因为他受过的训练告诉他,不要给敌人任何的可乘之机,在尚未确认对手解除威胁之前,不要让他脱离你的视线和掌控,一秒都不允许。
那人的眼中满满的都是恐惧,他还在挣扎,明明知道没有活路了也还在求生。
纪策一手牢牢按住他,另一只手握着黑色的骑兵刃在他的心脏补上一刀。整套动作迅速而流畅,不过五秒,就赐予了那人死亡。
那人的眸光黯淡下去,身上鲜红与暗红的血仍在滴落,与周围他的同伴的血融成一滩蜿蜒的红河。
四个侦察兵连大气都不敢出。
这个帐篷里的五具尸体个个都有两道致命伤,一在咽喉,一在心脏。在他们看来,有着一种让人胆寒的整齐感,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身处一个屠宰场,所谓的杀人不过是几道简单工序的组合。
血腥味弥漫,越来越浓,有些让人作呕。纪策擦了擦眼眶和脸颊上滑落的血水,神情仍然很淡漠,他问他们:“都搞定了没?”
他们点头。
纪策这才舒了一口气,甩落骑兵刃上的血迹,说:“很好,走吧,我们还有下一个任务。”
他们跟着他走出这个屠宰场。
凌厉的山风吹醒了肉蛋适才一片混沌的脑袋,在他前方就是队长挺拔的、淡漠的背影,树林中那些浅绿色的细须状藤蔓撩拨着他的思绪,他竟有些迷惑。
他们四个人做掉五个敌人的时间,足够这人一个人做掉五个,并且是一人两刀地杀。这是纪连长吗?如此无动于衷地杀人的纪连长?
然而这个迷惑很快被他自己打消——那是他,那种不把人当人的杀法,是纪策。
他回想起来,纪连长很早就给过他答案。
就连对他们这些他自己一手带起来的兵,纪策也说过:“你们是人。但是,我从不把你们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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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杀了逊奈的工兵蚁,他们的逃亡之路也就开始了。
从现在起,他们在保证完成任务的同时也要保命。于是他们再也跟那些康庄大道无缘,翻山越岭,哪里阴暗哪里艰险就往哪里去。
下半夜好不容易找到个山洼休息,他们几个轮流放哨。
不过纪策始终没有睡着,他怀抱着自己的枪,侧着脑袋靠在枪杆子上,像是一种取暖的动作,事实上那枪杆子冰凉的,估计是负数温度,可是他就那么靠着,似乎很舒服。
他定定地看着自己的手,握起又松开,观察着骨节的弯曲与伸直。他的唇角有一抹很苦涩的笑,轻轻地嘲笑自己:“很久没有干过这样的事,手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