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上君一身皱了吧唧的迷彩服,拖泥带水地往医院门口一杵,身上还冒着热气,活像个搞行为艺术的。
医院护士离了八丈远地问:“你有病?”
梁上君下意识地回嘴:“你才有病呢!”
护士一叉腰:“没病杵这儿干嘛?去去去,你这一身细菌病毒的,上我们这儿来做传染源啊!”
梁上君一看自己这模样确实挺不上道的,而且他也深知军区医院的护士惹不起,顿时软了语气:“不是,对不起,那个什么,我就想问个人,早上送来的,叫纪策。”
护士听他道了歉,想想也就算了,道:“今天早上就送来俩住院的,哦哟我看着是伤得不轻,说是当地急救的那个医院整了三天了才能把人转过来……纪策是吧……我看看啊……”她翻了翻手里的值班日志,“住院区4楼10号。”
“哎,好,太谢谢了。”梁上君说着就要往住院区蹿,被那护士大喝一声“站住!”
“怎么?”
“说了你这身不能过去,知道的你是来探病,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恐怖分子呢,你巴望着病人伤口感染是吧,去去去,回去拾掇干净了再来!”
梁上君心道这女人还真是够毒舌的,没办法,他哪里争得过人家那套铁齿铜牙,只得先回连部,乱七八糟地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又再跑过去。
一路上他想,见到那人第一句该说什么。
其实他本来计划了很多天的情形是二话不说上去打一架,天知道他这段时间有多不得劲,手痒痒就想找人切磋两下。
多直接,多爽快。
但他没想到纪策真会横着回来。
其实他还想凉飕飕地挤兑他,说要是他跟他一起去,就不会狼狈成这样。
多威风,多解气。
但他这样说也没什么意义。
……
梁上君敲了敲门,没等应声就推门进去。
这是个两人的病房,进门左侧是个独立卫生间,靠近这边的床没人住,床铺整整齐齐一点褶子都没有。中间隔了张厚实的布帘,那头靠窗的病床上似乎有个人影。
设想的所有开场白在见到那人的瞬间全部无效化,梁上君越过帘子,只见纪策卧在那张干净的病床上,睡得正香。
第五十章
梁上君抱臂坐在病床边,足有五分钟没有任何反应和动作,连呼吸都放缓到近乎于无。说实话,他真没想过能见到这副模样的纪策。
蓝白条纹的病号服敞着襟,绷带一圈圈缠着他的肩背、腰腹,在他匀称结实的身体上显得紧绷而苍白。梁上君目光扫过他的上半身,有好些较浅的伤口暴露在外,结上一层细薄的痂,深红的颜色凝固,像是生命的流失被强行制止。
梁上君把椅子拉近一些,凑近了看那张难得安静的脸。吊瓶里的药液缓慢地滴着,滴答滴答地数着秒,他想,就花个十秒钟好好看看这张脸吧,这人不犯渣的时候太少见了,这样干净单纯的神情,太少见了。
一到三秒。此人前额宽阔,仔细推敲的话,有那么点将才的意思。他的眉峰像是刀刃,眉头有着圆滑的开端,眉尾却是尖锐的棱角,斜飞上扬。难怪这人每次挑眉的时候特别飞扬跋扈,惹人恨。
四到六秒。幸好这人闭着眼,他睁眼的时候就盖过了这张脸上其他所有的锋芒,让人只会注意这双眼。有时候它们是淡漠的事不关己,有时候是调侃的兴致盎然,有时候是骄傲的不屑一顾,或者,它们只是定定地注视你,幽黑的色彩让人胆战心惊。
七到九秒。他的鼻梁很直,可是鼻尖那里有个上翘的弧度,侧面看上去有些俏皮。俏皮?梁上君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人是俏皮么?他根本是邪恶吧。这个邪恶的弧度下是那张剧毒的嘴,他的唇很薄,唇线凌厉,这张嘴专说人软肋,逼人发疯。
最后一秒。他的下颌与脖颈之间的曲线很漂亮,是那种带着骄傲的漂亮。还有,梁上君眨了眨眼,他瘦了。
不由得皱起眉,这真是纪策么?那个所向披靡不可一世的人渣?梁上君琢磨着,他这副脆弱的模样,让自己很想就地掐死他。
他还没来得及动手,一个喑哑的声音幽幽传来:“呆贼,看够了么?”
梁上君挑了挑眉,退开几许说:“没呢,下半身还没看呢。”
那人睁眼就笑了:“那我脱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