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祥道告退。
李勣看着孙儿,声音都在打颤,“敬业,你果真是出息了。”
李敬业得意的道:“我本就能干,只是往日懒得干。阿翁你不知道,总以为我蠢笨如豕。”
这个孙儿竟然又嘚瑟了,但……老夫也很嘚瑟啊!
李勣嘴角噙笑,“如今你在刑部如何?”
原来的李敬业在刑部并不招待见,同僚们大多鄙夷这等混日子的,外加他的身份,于是得了个纨绔子弟的名头。
“阿翁,今日同僚们对我颇为亲切,上官更是说以后要栽培我。”
“好啊!你这般出息,老夫此刻死去也心甘情愿了。”
李勣觉得眼睛发酸,担心在孙儿的面前丢人,就摆摆手,“立功也莫要得意,赶紧回去。”
等孙儿走后,李勣抹了一把老泪,“好啊!好啊!”
晚些,值房里竟然传来了歌声。
外面经过的官吏都傻眼了。
英国公今日这是怎么了?
晚些朝中议事,议事完毕后,李治突然说道:“英国公家的那个孙儿,听闻他今日在刑部抽丝剥茧般的断案,拿住了真凶。英国公后继有人,可喜可贺啊!”
李勣心中乐开了花,却谦逊的道:“那小畜生只是碰巧罢了。”
许敬宗笑道:“英国公过谦了,那李敬业老夫知晓,和武阳公最是交好。以往老夫也以为他们是胡闹,可终究是小觑了年轻人。英国公,二十年后,令孙怕是就能走进朝中了。”
二十年后成为宰相,那时候李勣即便还活着也是老迈不堪,自然没有什么忌惮。
李勣的嘴角微微翘起,“过誉了,那小畜生二十年后能安安稳稳的为官,老夫便心满意足了。”
李治不禁颇为感慨的道:“儿孙争气,便是父祖最大的宽慰。”
他不禁想到了自己的儿子。
老大是太子,很是孝顺,平日里一板一眼的问他的起居饮食,颇为关切。
这便是好孩子!
朕的儿子也不差!
李治心情颇好。
晚些他去了后宫。
武媚在梳理奏疏,见他来了就起身相迎。
“陛下今日怎地早早就回来了?”
前朝议事完毕后,李治还有不少事儿要做,譬如说接见在长安的刺史们,听取他们的汇报。
李治问道:“五郎何在?”
“五郎还在读书。”
武媚觉得有些奇怪,“陛下要寻五郎?邵鹏,去把五郎叫来。”
邵鹏应了。
“罢了,朕自己去看看。”
武媚一怔。
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李治在宫中缓缓而行,几个宫女在路上含羞带怯的偷瞥着他,恨不能皇帝马上就召自己去侍寝,随后专宠。再生一个皇子,这便是人生巅峰了。
“陛下,可要奴婢去把殿下请出来?”
到了课堂的外面,王忠良想抢个表现。
李治摇头,“令他们不可声张。”
两个内侍被王忠良低声叮嘱了一番,李治这才走到了殿外,就站在门边往里看了一眼。
朕竟然也做偷窥之事,丢人!
里面,李弘坐在中间,正在抬头认真听讲,曹英雄和郝米坐在下首左右。
五郎做事认真。
李治给儿子加了个优点。
蒋林遵正在授课。
“……大唐首重世家门阀,世家门阀人才辈出,这才是大唐的倚仗。其次便是豪强。豪强在地方维系朝中的威严,是中坚……”
他说完了,端着茶杯轻啜一口,倍感惬意。
李治在外面微微皱眉。
于他而言,门阀世家更像是一颗巨大的毒瘤。世家门阀的人才是不少,但和这个毒瘤比起来,那些人才就像是香甜可口的毒药。
李弘有些迷惑之色,觉得这样不对。
“蒋先生这话却是不对。”
嗯?
蒋林遵正在喝茶,一下被呛到了。
“咳咳咳……殿下大谬,咳咳咳……”
李弘的眉头渐渐松开,很是肯定的道:“蒋先生说大唐首重世家门阀,其次是豪强。孤想问,百姓何在?”
百姓都被你吞了?
蒋林遵捂捂胸口,喘息了一下,再喝一口茶水顺顺,眼中顿时就多了怒色。
“殿下此言差矣,老夫便给殿下说说……大唐的格局是陛下统御天下,宰相们协助陛下,官员们管理天下……世家门阀便是出人才,豪强能协助地方管束百姓……”
这便是一个垂直的管理体系。
李弘昂首,“那百姓呢?”
“百姓?”蒋林遵眸色淡漠,“百姓只是两个字。殿下要牢记,让百姓不饿死便是盛世,至于其它的……让他们耕种,让他们为工匠打造各等器物,让他们放牧,为大唐提供战马和牛羊……便是如此。”
他觉得太子想法有些偏门了。
“这不对!”
李弘却突然炸了。
“孤以为蒋先生此言不对。”李弘起身,眼神坚定,“君,舟也。民,水也。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若是无百姓,何来的世家门阀?何来的君王?”
蒋林遵摇头,含笑道:“臣也说了,让百姓不饿死,让他们安居乐业,这便是盛世了。”
李弘摇头,“你这话不对。按你说的,朝中便该以世家门阀为尊,那把百姓置于何地?”
这个太子,偏激了……不,是无知!
蒋林遵笑道:“百姓之中何来的人才?种地罢了,何须重视?”
世家门阀从前汉便成为了主宰,时至今日依旧叱咤风云。百姓……就算是弄了个科举,百姓能中的少得可怜。世家门阀子弟、权贵子弟、官宦子弟、豪强子弟中的居多。百姓……那只是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