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家人办事,倒一向是干净利索,决不拖泥带水,如今证据俱在,当家人虽然还对外封锁消息,但权夫人并没有继续晾着蕙娘的意思,转过天来,她就让蕙娘到歇芳院说话。
“看把家里给闹得。”权夫人也有点感慨,她问蕙娘,“昨儿回去,仲白都和你说了吧?”
实际上,因蕙娘爱美,而且她病中需要人陪夜服侍,这小半个月,权仲白一直是睡在邻室,他又贵人事忙,昨日下午才刚看人试过汤,立刻又被人请走,一走就是后半夜才回的家。蕙娘往歇芳院来的时候,他还在补觉呢。她摇了摇头,如实道,“没和相公照上面,倒是听石墨说了一点,可具体始末,还不太清楚。”
权夫人点了点头,微微叹了口气,“也是,他们两兄弟一母同胞,感情一直都很不错,今次这事,以仲白性子,没有感慨是不可能的。由我来告诉你也好,在他跟前,你就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便把如何查验出桃花香露内中玄机,如何拷打出真相的事情,告诉给蕙娘知道,又自叹息,“真是歹竹出好笋,达家不知几辈子积德,才生了贞珠这么个好闺女,人都去了,还庇护着娘家。倒是养出了一群不知天高地厚,毫无自知之明的轻浮之辈。”
这也就是因为达家失了势,权夫人才会这么说了。失意人家,历来很容易落得不是。蕙娘不肯接口贬低达家,反而为她们开脱了几句,“毕竟也就是给了这么一瓶香露,也许根本就不知情呢。只是人家来要,不好不给而已,这随手就给了一瓶上好的……”
“你就是太容易把人往好处想了。”权夫人叹了口气,“你真心待人家,人家未必真心待你,以后对达家,别像从前那样掏心挖肺得了。谁知道她们和你大嫂往来的时候,背地里挑剔了多少你的不是。好心都被当作驴肝肺,以后,你就远着她们吧。”
这句话,已经把权家对达家的态度变化展现得淋漓尽致,想来也是,如今达家能给权家的好处,多也有限。日后就达贞宝真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想进权家门,长辈们也是决不会点头的。
权仲白说不纳妾,蕙娘倒是信他的决心,可她半点都不相信他在达家事上的清明,有了权夫人这句话,她心里一松:达贞宝就是再能耐,日后也生不起多少波涛了。
“娘说得是,”她不好意思地笑了,“我这个人没有别的毛病,就是容易心软……不过,心软归心软,我也不会由着人欺负到头上来。”
这就是在说大少夫人的事了,权夫人点头道,“你说得对,我们家里也没有那样的规矩,不会因为她是长子嫡媳,就是非不分,对她格外容让——不过,该怎么处置,我和你公公,还想要听听你的意思。”
要说刚过门的时候,她尚且需要全神贯注地捕捉、分析权夫人话里的意思,到如今孩子也生了,府里的局势也摸熟了,明面上最大的敌人也栽了,蕙娘行事也就爽快了起来,她没有谦让,只思忖了片刻,便道,“大嫂虽然过分了一点,但毕竟也不是有心要伤我的性命,要依媳妇的意思,一家人以和为贵,闹得太难堪似乎也没有必要。爹、娘觉得怎么处置好,那就怎么处置吧,长辈们的决定,肯定比我们小辈们要高明。”
焦氏的表现,几乎从不让人失望。权夫人满意地一笑,“你会这样想,那就好了。过几天,带上仲白回娘家小住几日吧。你祖父这一阵子忙,没怎么遣人过来问你的平安。可我们做小辈的,也不能疏忽了问候。”
这是摆明了让蕙娘注意安抚娘家,蕙娘自然谢过权夫人的体贴,又话里有话地承诺了几句,令权夫人放心。两婆媳这才算是把该走的流程给走过了一遍,双方相视一笑,都放松下来,权夫人道,“雨娘临上轿前还惦记你呢,令我们多给她写信,报报你的平安,这会,她也该到东北了吧。”
“现在过去是逆风,走水路怕没有那么快吧。”蕙娘也说,“家里最投契的小姐妹就是她了,没想到她出门子,我反而不能送她上花轿。这回作别,有些话都没能亲自和她说,也不知下次见面,又会是什么时候了。”
“没准比你想得要早些也未必的。”权夫人笑吟吟地说,态度有点神秘。“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