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城?张不疑连忙摇头:“是我们的纸张不够叠了。”
少年原本白皙的肌肤变成了小麦色,似一夕之间成长,从零入门的侯门世子变为亲力亲为的负责人,眼底堆满科研的严谨与狂热,诠释了什么叫做实践出真知。
纸这个词语,乃是梁王殿下不经意间提出的名字,他们一致认为,没有什么比这个词更合适形容此物:“大王您觉得呢?”
大王不觉得,大王觉得这个想法很危险。
母后的惊喜该不会成为惊吓吧?
鼻尖充斥着灰水的味道,刘越忧心忡忡,看了眼粗糙的草纸堆,又看了眼用来书写的白纸堆,虽然颜色依旧发黄,但不论是质感、厚度还是光滑度,都经过了现实的检验。
还有煮麻、捣烂、搅拌等工序上挥洒汗水的官奴匠人,以及几大堆废水废料,为不破坏上林苑山清水秀的环境,如今好端端地封存在大水缸里,一眼望去蔚为壮观。
占地有亿点点挤,好像还需要扩充……
刘越揣起胖手,严肃地对张不疑道:“你站在此处不要动,我先回宫一趟。”
再不回宫就兜不住了,趁还热乎着,赶快顺几张纸,把惊喜呈现给母后皇兄。
近侍们得了大王的命令,迅速取走两叠草纸,两叠白纸,小心地装进木匣里。不一会儿,泥地扬起烟尘,车马渐渐化为黑点,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张侍中有些茫然:“……”
那云梯,大王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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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马“骨碌碌”驶进长乐宫,正是初秋到来,艳阳高照的时候。
刘越擦擦红润的脸蛋,作为一条幕后咸鱼,他督工的日子不累,但颠了那么多天,肚皮都颠瘦了。
减肥的效果比韩师傅的剑法还好!
弱小,无助,又可怜的梁王殿下叮嘱近侍,找到今日宣室殿当值的宦者,递去一个装纸的木匣,然后悄悄摆在皇兄的案头。
这个时辰,与大臣的议政已经过去了,皇兄应当在阅读书卷,母后应当在阅览奏疏。等他在母后面前过了明路,说这都是张侍中的功劳,就能向哥哥撒娇,让少府接手造纸的产业,从而变得无事一身轻啦。
刘越算盘打得叮当响,迈着长高五根柳条粗的短腿,蹬蹬蹬跑进长信宫前殿。
作为太后理政之处,梁王殿下来去畅通无阻,从来没有通报这种程序,一进殿门,他就被震住了——
人,好多。
三公九卿来了个齐整,分为两列跽坐席间,其中包括萧师傅陈师傅,还有新上任的、统帅北军的中尉平阳侯曹参。
前不久,太.祖.高皇帝的高庙设立,陛下加恩爵位,大赦天下,且依太后之意,册中尉绛侯周勃为太尉,调遣卫尉安国侯王陵前往晋阳领兵。曲逆侯陈平成为新的卫尉,从此统帅南军,负责守卫长乐、未央两宫,至此,中央高层出现了小小的变动。
太后温声对他们道:“天气炎热,众卿都辛苦了。哀家叫人调制降暑的浆水,可还合意?”
吕雉留他们议事,非是为了朝政,而是为了家人子一事。如今正在丧期,皇帝更是要为先帝守孝三年,但不妨碍挑选家人子的准备工作开始进行。
等颁布真正的诏令,已是明年四月,加上遴选、记档、护送家人子入京等耗费的时间,再为她们进行半年的礼仪培训,用不了多久,陛下便能出孝,可以立后纳妃了。
大汉立国以来,为选秀设立的家人子制度,旨在各个郡国之中挑选优秀的良家女,再依照皇家喜好,选出帝王或是诸侯王的妃嫔,余者充当宫女或是另谋出路。然而家人子制度,却没有在先帝当政期间真正地执行过,第一,宫中美人已经够多了,第二,他觉得这事麻烦。
如今新帝登基,就不能随便了,得重视起来。
故而此次选拔,乃是立国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在不劳民伤财的基础上,各个郡国选多少人,标准是什么,年龄界限是多少?需众臣集思广益,踊跃地提出建议,不能单单让叔孙通率领的奉常衙门出力。
三公九卿们也很有热情。直至现在,他们已经商议完一轮,闻言谢过太后的体恤,齐齐安静下来,啜饮降暑的浆水。
就在这时候,因为上林苑动静暴露,隐隐成为朝政议论中心的梁王殿下出现了。
刘越:“……”
他抱着木匣,悄悄往怀里藏了藏。
吕雉见到幼子,顿觉欢喜,朝他招手道:“越儿来了。还不向叔伯们问好?”
刘越可听母后的话,一边藏木匣,一边向萧师傅等人问安。
他许是瘦了一些些,漂亮五官显露得更为清晰,唯一不变的是上翘的奶音,众臣被萌得心肝颤,更别提本就对梁王有滤镜的老臣们。他们连说不敢,继而向大王见礼,便是板正的御史大夫周昌也柔和了嗓音。
千挑万选的时机错误,一不小心成为万众瞩目的星,刘越后悔了。
尤其是木匣太宽太长,他目前的身板藏不住,就听吕雉问他:“越儿从上林苑带回了什么?”
此话一出,众臣聚精会神,刘越骑虎难下。
心头流下为难的泪水,最后他安慰自己,面对母后要诚实:“是我与皇兄献给母后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