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福晋不算是个坏人,在这个年头,想当坏人也是要靠天份的,比如她那个丈夫。()可大阿哥再怎么不地道,有一点却是让淑嘉比较赞赏的:他对他老婆,那是真不错。
当然,像迫不及待生孩子这种事情,淑嘉不是没腹诽过他,大福晋这一身的病,绝对跟产后没调养后又再次生育有直接关系。可是……这货‘洁身自好’得让人吐血!在这一点上,胤礽跟他一比就是个渣。
淑嘉捧着茶碗的手抖了一抖,又放下了。
“主子,素服找出来了。”
大福晋与淑嘉是嫂子,自然要有所表示,又因淑嘉是太子妃,这表示就比其他皇子福晋要略轻一点儿。倒是毓庆宫的四位小阿哥,齐刷刷得与一众皇孙一样打扮去露个脸儿。
李佳氏与李甲氏两个都换上了素净衣服过来报到了,这都常在眼前晃了,没道理不带着一块儿去。
李甲氏眼中透着点儿担忧,小孩子干净,弘暘又弱,去这丧礼上,会不会被什么不干净的冲撞了?这话她又说不出口,太子妃都叫把三阿哥和四阿哥打扮打扮带出去了,她有什么理由不让侄子又哭一哭大伯母?
淑嘉心里也有点发毛,丧礼那种地方,你就是不迷信,也不想让小孩子去,那里哭天喊地的,容易有心理阴影。
千叮万嘱:“嬷嬷,寸步不离地守着他们,不要叫靠得太近,遇到吵闹的地方,都避着点儿,跟着大伙儿一道走,不许落了单!”
吵闹这种事,也是要分场合的。
比方说,在大队吊唁的客人没到的时候,镶蓝旗胤禔门下的哭得真像是死了亲娘。等到太子来了,一个个光剩抽噎的力气了。成年诸阿哥虽都住在外面,但是大福晋的丧礼是有官方规定的,由礼部操办,定好了各种流程的时间,也就是八阿哥过来问一声有什么要帮忙的,其他的人,接到通知,按点到的现场。
大阿哥一脸灰败,看着憔悴了很多。他在工地上,条件再好也抵不住风吹日晒,原只是瘦了些,面色有点黑,反显得精神又健康。如今被这一打击,又转成了又黑又瘦的干巴样了。
胤礽这会儿也敛了嘲笑的心情,假惺惺地慰问:“大哥,节哀。”口气里的惋惜却是真的,大福晋还真没招过他。
死一个大福晋也没什么好笑的,死了大阿哥才……嘘——这事儿只能yy,哪怕这会儿太子掌权了,能随便处置胤禔了,他也不能下狠手。残害手足的名声实在不好听,不过,削了他的权,砍了他的人,让他不得志,倒是可以的。
胤禔一见胤礽,也是雷达全开,天敌,巴甫洛夫反应!有这个感觉的不止一个。胤礽没说什么出格的话,胤禔也只有含糊着应了。
接下来,老三、老四、老五、老七、老八……一直到丁点儿大的老十七都来了。能说的也就是那么几句,反复安慰。
胤禔长子弘昱,还是个豆丁,遍寻不见母亲,已经哭红了眼睛。有他在,直郡王府里的安排也就很尽心,绝不会惊着了他这个年龄的豆丁们。
弘暘、弘晰大些,已经能够很稳重地拈香了。这灵堂里的气氛真的很诡异,弘暘觉得皮肤上有些冷,不由打了个寒颤。当然了,现在已经渐渐不流行火葬了,时值夏季,保存尸体就是个技术活儿。
大福晋是成年人,又有爵位,丧事不能草草结束,停灵的时间就会长。要长时间保存尸体,降温工程是不能少的。满室黑、白、蓝等颜色,长长的冷色幡布从屋顶垂下,地上还象征性地铺着草编的垫子……够瘆人的。
有点哆嗦地拈完香,弘暘搓了搓胳膊。弘晰底子好,倒不觉得冷,只是觉得心里不舒服。两人行完礼,退了出来。
剩下的豆丁实在太小,连拈香的动作都是由他人代为完成。他们只是过来磕头,然后接过已经点燃的香,拜几拜,再把香交由他人给供上去。
女眷这里,大福晋原是当家人,现在倒好,她死了,接待的人都没有。八福晋倒是有心帮忙的,无奈这中间有一层‘国事’,康熙已经有所批示。有礼部诸官员拟的程序,直郡王府也有太监的,一道儿把大福晋的事儿办了。
一干女眷在大福晋家聚会,可惜东道主已魂归离恨天了。有资格接待这些皇子福晋的女眷,这阖府上下也就是大福晋的几个女儿了。大格格一身素白,领着妹妹们来给一众婶母请安。胤禔的侧室跟在她们的后面,一道儿行礼。
淑嘉跑到直郡王府坐了主座:“好孩子,快起来罢。”
细细一看,大格格脸上黄黄的,眼睛已经红得像个核桃了,红红的鼻尖儿犹带水痕。二格格、三格格、四格格更是如此,一个挨着一个,只是强撑着。
妯娌们交换了眼色,淑嘉抬手:“累着了罢,好可怜儿的,快坐下来跟我们说说话罢。”
四个格格齐齐福了一福,才坐了下来。
淑嘉一长一短问着:“家里现是谁管?你们姐弟近来生活如何?你额娘的大事儿,底下人可还尽心?”
答话的主要是大格格,一一回答了,还说:“劳婶子过问。”
八福晋道:“你是这府里正经的大格格,哪个敢不服?你就把事情先管起来。要是底下有作耗的,你尽管说了出来,你阿玛自能收拾了他。要是有什么不三不四的敢闹事儿,跟婶子们说,我们自然给你们作主。”
这不三不四,说得很妙,大约估计也许是指侧室?反正,八福晋的眼刀在底下人身上刮了个遍。
四福晋嗔道:“你也不怕吓着了孩子,别胡说。”
八福晋冷笑道:“我说的才是为着她好呢,你们额娘去了,有些人可不会看你可怜,反觉得是机会了。这会儿你要不压住了,叫他们闹起来,以后且有得看呢。”
听得人心里发冷。
五福晋也出来打圆场:“大格格他们是上了玉牒的皇孙女儿,更不要提弘昱了,八弟妹。()”
淑嘉道:“我们都是孩子们的婶子,既挂心,难道还不能时不时地看一看他们?”又对大格格道,“你呀,照看好你弟弟妹妹才是要紧。”
几个女人连削带打,也不知道敲打了谁。
——————————————————————————————————————————
回到无逸斋,淑嘉就吩咐:“叫他们做些安神汤来,给阿哥们服下。换下来的衣服赶紧着浆洗了再送来,下回好穿。你们几个,换好了衣裳都到后边儿的小佛堂里拈香。”
一番安排下来,李佳氏听着也暗暗点头:她儿子也一道儿去了,必会一样尽心的。这么些年,她对孩子倒还是不见有坏心的。
即使是换了衣服,现在也不能穿鲜亮的颜色,孩子们都正经八百地穿着石青色四开裾的便服,显得老成了不少。
胤礽回来得稍晚,他先把儿子们打发了来,自己又多留了片刻,与兄弟们、眼熟的官员们说了会儿话才回来。
大福晋死了,怎么说也不是一件普天同庆的事情,气氛略有压抑,闷闷地吃了一餐饭。
吃完了,淑嘉看弘暘脸色不太好,问:“方才的药吃了么?”
“回额娘的话,已经服下了。”
淑嘉一皱眉:“既这么着,今儿也累了,都歇着去罢——你睡前再服一剂。”
胤礽静听着淑嘉说完了,才问:“他如今还在服药么?”
淑嘉道:“将从外头回来,叫他们兄弟都服一剂安神汤。我瞧他像是没有全缓过来,叫他再服一剂再睡。”
“唔。”安排得不错,胤礽不再发问了,那表情就是在等清场了。众人退去,小胖子左看右看,摇摇晃晃地往西暖阁里去温习功课了。
淑嘉看着他的样子,想起弘昱与他差不多大:“弘昱才多大呢,就没了额娘。”有点惊心是真的。
胤礽道:“我只知道直郡王缺不了福晋。”这个他比较担心,明年就又是秀女大挑的年份了,万一康熙再给胤禔指个不错的福晋,他又该头疼了。
淑嘉问胤礽:“大格格今年十三了,看样子,是要再留三年了?”
胤礽愈发头疼了!胤禔有四个女儿可以联姻,要命的是还都长大了!可以接二连三地往外批发!他俩女儿还全挂了,最大的儿子今年才十岁,想正式定婚至少要过个四、五年。加加减减下来,胤禔至少在抢先他两年!
“不说这个了,有了这个事儿,你的生日是过不好了,今年委屈你了,”胤礽解释道,“虽说他们碍不着咱们,大嫂刚去了,咱们就大操大办的,叫别人看着也不像话。”
“我省得。我与大嫂也处了这么些年了,她走了,我哪里还有心行乐呢?”
“等明年,咱们搬了新居处,我给你好好贺一贺寿,如何?”
“好!我可等着了,到时候可是要讨债的,你要是忘了,我可是不依的。哎,你现在就得记着啊。”识大体也要有个度,太好说话了,存在感就会减弱,到最后人家不把你当回事儿可别哭。
“嗻~”
淑嘉起身,拉着他的手,往西暖阁里走:“看看儿子去,他小小一个人儿,又没正经念过书,经了今天的事儿,得开解开解才好。”
一起给儿子上课。
人家小胖子还懵懂着呢:“以后见不着大伯母了?”以前也没见多少次啊!每次都捏我的脸,好疼的!还得冲她笑。
“对……”淑嘉犹豫着如何开口。是‘忘了回家的路’呢?还是‘到遥远的地方去了’呢?还是‘变成星星在天上看着大家’呢?
胤礽直接动手,拎起儿子:“她去见祖宗了。”
淑嘉:……你说得太直接了吧?
“见祖宗?”
“对,见祖宗们了,去侍奉祖宗了,不回来了。等到她的子孙到了岁数,也就去侍奉她,她也就开始享福了。”
淑嘉:……你——你个大忽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