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时蔚然皱眉。
那等于老程这一棚蔬菜瓜果都白种了,属实是狮子大开口。
“托最近那位上尉的福,咱们这儿也基本看不见几条虫了,所以只要有一辆大排量的鹰嘴皮卡,这一百多里就能跑下来。”陆山彦说。
卡兹曼星上吃喝住都尚且成问题,就更别提“行”了,能搞到机动车还是大型机动车的,不一定有钱,但一定有强硬的组织背景,毕竟再有钱的人遭遇掠杀,钱就会变成别人的。
“你觉得我能搞到鹰嘴皮卡?”时蔚然掀起眼皮。
“你不可以。”陆山彦说:“谁还可以啊?”
时蔚然鼓了一下腮帮子,漠然起身:“真看得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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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傍晚,陆山彦去往区中心垃圾站。
天气炎热,垃圾站的废物堆砌无人处理,味道很不好闻,陆山彦捏着鼻子绕了半圈,在一片空地上看见了时蔚然。
银发青年穿着一件黑色的紧身背心,手臂和腰腹的肌肉紧实流畅,半点不显得突兀,裸露的锁骨肩颈几乎与发梢同色,白的惹眼,他反戴着一顶棒球帽,银发在脑后扎了个小揪,从车底滑出来,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油污,浅棕色的眸子亮如星子。
这辆鹰嘴皮卡居然成型了,距离上次陆山彦提议过后才两天。
机动车的设计与组装本身是一门学问,联邦军校有专门的机械学院,机械生要通过一系列的理论课程才能进入实操的阶段,而这样一件作品如果被当成作业布置下去,他们少说也需要花上一个月的时间。
时蔚然毫无理论基础。
多年来他能依靠的只有那些糟糕的经历,他抢过无数的车,砸过无数的车,同样也在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修好过无数的车。
他是典型的体验型选手,纯靠感觉在混沌中摸索出一套教科书上没有的知识体系。
陆山彦愿称之为“天才”。
“你这是把谁的胶囊屋改装了?”陆山彦盯着那辆堪称凭空出现的鹰嘴皮卡看了许久,看出了一点端倪。
“我的。”时蔚然说:“控温系统崩溃,也没有售后服务,不如废物利用。”
胶囊屋里调控温湿度的能源核与发动机能源核的运作原理基本相同。
“你还真豪气啊!”陆山彦拍了一下车厢,震惊道:“那你以后住哪儿?”
“没想好。”时蔚然说:“实在不行跟你住也行。”
陆山彦:“???我谢谢你啊。”
他又看了眼这辆皮卡,发现四个轮子的型号都不一样,方向盘也磨损的很厉害,显然都是时蔚然在垃圾场里淘金的结果没错了。
“就差推动器了。”时蔚然说:“帮我找找有没有适配的替代品。”
“比如?”
“燃气灶,电焰烤炉,吹风机配香薰点火器也行。”
前两个还贴点谱,后面的简直是离离原上谱,陆山彦满头问号:“......你仿佛在逗我笑!”
“你能给我个现成的推动器来我也真的会谢。”时蔚然面无表情道。
两人一边斗嘴一边在垃圾堆里遨游,不知过了多久,静止的皮卡车厢里忽然传来一点儿响动。
时蔚然闪电般回头。
“有人。”他吐出两个字,箭步翻上车,“哗啦”将车厢挡板拉开。
空旷的车厢里趴着个人,被厚厚的棉麻布包成了个狼外婆,他维持着一个伸手够东西的姿势,距离指尖两三厘米的地方有一根铅笔。
时蔚然听到了自己下巴掉在地上的声音。
“小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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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干嘛?”时蔚然叉着腰,语气糟糕:“想上天?”
“我就想看看外面的世界什么样。”小程抱膝坐在车厢里,蔫头耷脑。
“现在看到了?可以回家了么?”时蔚然道。
“不!我不回家!”小孩儿像是多长了一条胆子,辩驳道:“我之前从来都不知道,世界上居然有这么宽敞的地方!”
“宽敞?你说这里?”时蔚然用拇指戳了戳:“垃圾堆得跟山一样,臭不可闻!”
“你不觉得好壮观!好厉害吗!”
“......你管这叫厉害?我不觉得!”时蔚然道:“为了看这堆垃圾,把命搭上?你这小孩儿脑子坏了吧!”
“那也比在家里等死强!”小孩儿也急了,大声说道。
银发青年被杠无语了,叉腰在原地转了半圈,最终把机修手套脱了摔在地上,气结:“我不理解。”
“你当然不理解。”陆山彦说,他正在翻小程的日记本,这小子刚才弄出动静来就是为了去摸写日记的铅笔。
很难想象,这小子居然昨天就在这里了,趁着晚间没太阳,将垃圾场逛了个遍,在日记本里写满了“好酷”,“好棒”,“超厉害”之类的溢美之词。
“你看多了的东西就不会觉得好看。”陆山彦轻声叹道:“哎阿蔚,如果给你一个走出卡兹曼星的机会,代价是死亡,你接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