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山彦沉默了许久,纠正道:“还有,你现在有的可不止是推进器。”
时蔚然回过神来,“你说得对。”
遂兴高采烈的掉头奔向大托。
陆山彦默了两秒,从时蔚然身上感觉到了一种返璞归真的凶残。
他松开小程的耳朵,歪着头端详着小程的眼睛,慢条斯理道:“你白毛哥哥老说‘保护保护’,我倒觉得,既然是生活在荒星的孩子,就注定要学会面对残酷,搏求生存,你觉得呢?”
小程眨了眨眼。
“想下去瞧一瞧发生了什么吗?”陆山彦道。
“想。”小程不假思索道。
“走,我带你去。”陆山彦道。
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车厢。
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五六具尸体,表情都安详得很,死因是眉心的一个小小弹孔,直接贯穿颅脑让整个生命系统宕机,死相大多体面,唯一一个谈不上体面的是付大龙,脸色青紫两眼暴突,手掌软趴趴的弯向背侧,喉管处插着一支铅笔,周围凝着许多细小的血泡,可见死前还在努力的想要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陆山彦带着小程挨个儿看过去,淡声道:“这些就是欺负你爸爸妈妈还要断绝你求生之路的人,记住他们现在的样子了吗?不要害怕,如果他们笑着站在你面前,你才要感到害怕。”
半空中忽然传来“咻”一声尖啸,一道若隐若现的金红色冲上深蓝色的天穹,轰然炸开,于最高处膨胀成了一片艳丽的极光带。
“哇!!”小程张大了嘴,他高昂着头颅,拼命地拍起手来,“好看!!好好看!!”
陆山彦的眉宇却紧紧的蹙了起来。
他松开了眉飞色舞的小孩儿,疾步冲到大托跟前,正好看见时蔚然从中控箱里爬出来。
“是定位信号,绑定在中控箱里,识别到强制拆卸或是暴力损毁就会自动发射。”时蔚然道:“可这不是联邦的军用系统吗?他一个地痞流氓怎么会有?!”
“这些个地痞流氓的嚣张程度也远超你的想象吧,阿蔚,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你不过是跟联邦高层有过节,为什么卡兹曼星上的囚犯会屡屡跟你过不去,好像你无论怎么逃都能被找到。”陆山彦垂眼,侧脸沉进了一片阴翳,“也许这颗荒星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封闭,所有人做的所有事,背后都另有一双手在遥控。”
时蔚然的瞳孔略略收缩。
车厢里的全息记录仪忽然跳显出画面,系统冰冷的宣读道:“视频录制将在30秒后开始。”
“原来还有这个环节。”时蔚然说:“他们还真是团结的像是某个人的喉舌与爪牙。”
“快走吧,东西不要了。”陆山彦拉上小程的手,急声催促道:“不然你连最后的容身之处也要失去了。”
“他们连追踪定位都发了,你当我还有容身之处可言么?”时蔚然笑了一声:“这个视频的内容只会决定接下来的围猎是覆盖性的还是针对性的。”他朝陆山彦挥了挥手:“不想被连累就站远点,别影响我发挥。”
陆山彦怔了怔。
30秒很快就过去了,“滴”一声,视频录制开始,左上角有个灰色的信封在闪烁,那是设置了录制完成自动发送的图标。
时蔚然摘下了头顶得棒球帽,露出了一头桀骜不驯的银色短发,他双手撑在驾驶台上,冲着记录仪挑眉而笑。
“嘿,又见面了,想我了么?”
陆山彦合上了眼。
他之前有听过一个名词,叫银发ptsd,大概意思是当地的恶徒们看到银色的头发就会产生“血压飙升呼吸急促双目猩红牙齿战栗”之类的应激症状。
吸引火力,没有谁比时蔚然更擅长了。
“仅仅是对付不听话的住民,他们也许还不会动用太脏的手段,但如果是针对你,他们会无所不用其极。”他低声对时蔚然说:“你应该知道的吧,再厉害的狮子也会败给一群穷追不舍的野狗。”
“可老程一家会死,我却不一定。”挑衅完毕的时蔚然直接将记录仪砸了,而后整个人都埋进了大托内部,像个杀猪的屠夫一样开始拆卸大托的零件。
“这个可以用,这个也可以用,这个可以卖钱......”他一边碎碎念,一边“叮叮咣咣”的往外抛东西,看起来兴奋得很,“好家伙,宰了头肥羊啊!”
陆山彦拉着小程左躲右闪,眼睁睁的看着时蔚然大包小包的打包,无语道:“喂喂,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这个月我过得很开心。”时蔚然答非所问。
“你在说遗言吗?”陆山彦给气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