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五十六条弹幕

待顾休休及笄那一年后,上门求娶的簪缨世贵便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而顾怀瑾多次打趣他,又曾试探着问过他,是不是也如同那些郎君一般,对顾休休心有所属,牵肠挂肚。

事实上,元容一直将顾休休当做妹妹——顾休休缠上他的那一年才将将五岁,他离开北魏前往西燕的那一年,她也不过七岁而已。

他比她年长七岁,犹如父兄一般,只想护她周全,佑她此生平安康健,又怎会对她生出男女之情。

元容以为自己从始至终都是这样想的,直到她在中秋夜宴上,向皇帝说道——小女想嫁给四皇子的哥哥,太子殿下。

他的心似乎乱一下,又很快恢复了平静。总之他此生不会再迎娶旁人,若她愿意嫁入东宫,他便也能将她放在身边护佑,免得四皇子那般的蛇虫鼠蚁,对她动些不该有的歪心思。

可元容却是给忘了,顾家老夫人一直因为骠骑将军父子的死,对他颇有偏见,顾休休参加完夜宴的第二日,便被老夫人叫去当众斥责。

他以为她会因此而退缩,却不想,她面对老夫人的责难丝毫不惧,甚至不惜顶撞老夫人,只为替他辩驳。

而后便是那日在采葛坊了,他看到她跌跌撞撞向他跑来时,她情难自抑主动向他索吻求欢时,虽然明知道她是中了春合散,他的心情却还是发生了微妙的转变。

经历过永宁寺那几日,她被山匪劫持仍可以临危不惧,她被贞贵妃设计陷害仍可以冷静反击,他终于意识到,她不再是多年前那个天真稚嫩的女娃娃了。

顾休休长大了,而元容看她的眼神也不再清白。

那日在永乐殿中,她为遮掩津渡与顾月的私情,主动献吻,他明知道她对他并无情意,也明知道她是为了顾月才如此,却还是沦陷其中,情难自拔。

她的容颜不断浮现在自己眼前,而那亲吻的一幕也如影随形,哪怕是在梦中,令他魂牵梦绕的依旧是她。

元容感觉自己好像中了毒。

看到她就会觉得欢喜,靠近她就难免心跳加速,想要亲她,想要抱她,明明往日也会待她亲近,可如今这亲近似乎过了头,令他方寸大乱,再难自控。

却又始终想不明白,这些陌生的反应都是从何而来。

或许,他应该再去向刘廷尉讨教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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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漫漫而长,有人酣睡梦乡,有人彻夜难眠,辗转反侧。而远在南巷的四皇子府中,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本该在北宫中被禁足的贞贵妃,在半夜更出现在了四皇子府内,身戴披风,头顶帷帽,姿态雍容,不紧不慢坐在院中品茶。

而本该在永安侯府中熟睡的顾佳茴,挺直了腰板,跪在四皇子身旁,像极了一对被父母迫害的苦命鸳鸯。

“佳茴,本宫在永宁寺见过你。”贞贵妃喊得亲昵,掌心托着精致小巧的茶杯,慢悠悠地呷了一口茶水:“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只是受你族姐所累,毁了声誉,不得不委身做妾。”

贞贵妃所言,完全是颠倒是非——那日采葛坊中分明就是她让人下了药,却将责任都推到了顾休休身上,只道是顾佳茴被顾休休所连累,才让事情变成今日这般模样。

更何况,就算顾佳茴没有经历那一遭事,以她的身份,进了四皇子府中,便也只能为妾,又如何有‘不得不委身做妾’这么一说。

但顾佳茴不明真相,她听着贞贵妃这样说,更是加深了她对顾休休的恨意。

就算她从始至终都只能做妾,可那本质上也有不同,她本来能以清清白白之身,光明正大的入府为妾。

可现在的她早已被毁了声誉,又听信了甜言蜜语,跟四皇子生米煮成了熟饭,如今身处被动,进府为妾之事也被耽搁下来,一直没个动静。

就算退一万步讲,事后顾休休有帮她挽回声誉,但对于顾佳茴而言,那也是顾休休亏欠她的——要不是顾休休带她去采葛坊,又将她丢弃在屋子里,独自一人逃跑,她怎么会失了清白名誉。

贞贵妃似乎是观察到了顾佳茴的表情变化,她勾唇笑了笑,嗓音温柔:“说起来,本宫与你母亲还是旧相识。”

顾佳茴听闻此言,倏忽抬起头来,眸中显露出一丝惊诧:“贵妃娘娘您是金枝玉叶,自小在洛阳城中长大,而我娘在军营……”

她到底是没能将‘为妓’两个字说出来,只是抿了抿唇:“您怎么会认识我娘?”

“自然是认识了。你娘当年是户部尚书之女,与本宫曾是手帕之交,怎能不相熟呢?”

明明贞贵妃说的每一个,顾佳茴都能听懂,可真正连在一起时,她却是一个字都听不明白了。

她娘明明是军营中的妓子,侥幸被她父亲骠骑将军看重,洗脱了贱籍,跟随她父亲南征北战。又怎么会突然摇身一变,成了什么户部尚书之女?

更何况,若贞贵妃所言不假,为何这么多年以来,她娘从未与她提及过自己的身世?

顾佳茴的脸色有些难看:“娘娘怎么能确定我娘就是户部尚书之女?”

“不会错的,你跟你娘少时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本宫又怎么会记错呢?”贞贵妃一脸怜惜地看着顾佳茴,轻声道:“若是你不信,可以向人打听打听,当年户部尚书一家的惨案。”

见贞贵妃说的如此笃定,顾佳茴反而有些不确定了。她娘在她眼中,就是个神经质一般的存在,是个偏执的疯子,是个恐怖的恶魔,只有在她爹面前时,才会露出温顺的一面。

而其他时候,对她动辄是打骂教训,日□□着她抄写《女戒》。从她小时候有记忆开始,便每一日都在喋喋不休地重复一句话——全天下的男人都没有一个好东西。

她娘告诉她,不可以对男人交付真心,不可以爱上任何人,男人只会让女子变得不幸。

那时,她听得似懂非懂,只记住了每次挨打时的痛苦和折磨。

她娘也从未提及过任何身世与过去,她便听着旁人的风言风语,才知道她娘出身军营妓子,而她的身份也一样卑微低贱,甚至不被顾家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