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番外八

她便这样进了神庙里修行,七岁之前,神庙里有吃有喝,还不用干活,除了神使教导她们蛊术时严厉些,她过得要比之前舒坦的多。

她还在神庙里结识了一个好朋友,那个女子叫虞鸽,比她要大一岁,母亲是北魏人,听说是什么乐坊里的伶人,后来嫁到了苗疆来。

虞鸽人如其名,像是一只自由自在的鸽子,脸上总是带着无忧无虑的笑。

小小年纪,却极擅音律,歌声美如天籁。不光如此,虞鸽在蛊术方面造诣也极高,是神使最看重的预选人之一。

但虞鸽说,她不想当神女,她想去北魏洛阳城的乐坊里去看一看。

虞鸽会教囡囡唱歌,会教她晦涩难懂的蛊术,在她被神使罚跪饿肚子的时候,偷偷给她送吃的,结果不慎被神使发现后,也被一起罚跪了一天一夜。

那个寒冷的冬夜里,虞鸽倚靠在她的肩上,轻轻问她:“囡囡,你以后出了神庙想做什么?”

“不知道。”

“你没想过吗?”

“没想过。”

她只觉得能填饱肚子,能活下来就好,至于从神庙出去后……那对她来说太遥远了,大抵是做什么都无所谓了。

“要是你不知道去哪里,就跟我一块回家吧。我爹娘人很好,他们说等我及笄之年,就让我去北魏洛阳城的乐坊里看一看。”

“我们可以一起去,听说洛阳冬日会下雪,那里的男人很俊美,食物很美味……”

虞鸽说起未来时,神色欢喜,眼睛亮晶晶的,黑眸黑发都在夜晚月光的照耀下熠熠发光。

囡囡失神地望了虞鸽很久,而后中郑重其事地点头:“好。”

那一晚,虞鸽在她耳畔,唱了一曲又一曲的歌谣,低低的嗓音轻快又富有感染力,让她这个无求无欲的人,也不免生出了一丝美好的幻想。

她本以为虞鸽会一直这样开朗乐观下去,可没过多久,虞鸽岁数满了七岁。

虞鸽早上还给她送了煮鸡蛋,晌午时便被神使带走参加了七岁后的蛊术比试。

参加比试的人,除了虞鸽,还有一十多个神女的预选人。这一场比试长达三天两夜,她实在放心不下,待到习练完蛊术后,便守在虞鸽的住处外等着。

一直等到了第三天,虞鸽满身是血被抬了回来。几乎浑身上下都没有一片好衣裳,破破烂烂的布料,纵横交错的伤痕,肿胀发烂的四肢,仿佛彰显着那场蛊术的比试到底有多么凶险。

虞鸽不知沉睡了到底多久,囡囡便一直守在虞鸽身边,等到虞鸽醒来时,那亮晶晶的黑眸不见了,她的眼睛像是枯败的花朵,连根茎都透着腐烂的气息。

囡囡慌了慌,她不知所措,最终也只是用着干哑的嗓音,在虞鸽床前唱起虞鸽教给她的一曲一曲歌谣。

她的音线唱的越来越干,嘶哑的像是破锣般,一点都不好听,虞鸽的双眼却从空洞到稍稍恢复一些精气神。

虞鸽抱着她,大哭了一场,眼泪淌在囡囡的颈上,又温热又冰凉,让从未哭过的她竟也感觉到一丝莫名的悲伤。

这一场蛊术的比试让虞鸽大伤元气,她问起到底了发生了什么,虞鸽也是只字不提。

囡囡只知道,从比试场地出来的预选人只剩下了三个,而剩下的人则无声地消失在了神庙里。

神使说,她们考核失败,回家了。

但虞鸽告诉囡囡,不要相信神使的话。

从那之后,虞鸽开始逼着她努力习练蛊术,往日还能讨得几分松闲,如今虞鸽却成了比神使还要严厉的存在,日日检查她习练蛊术的进度。

囡囡并不是被神庙选中的人,头脑虽然算不得愚钝,学起蛊术仍是比旁人要悟性差一些。

在虞鸽紧催慢催的督促下,她在年满七岁之前,总算赶上了其他人的蛊术进度。

终于到了蛊术比试的那一日,她忐忑着,被神使送进了比试的场地。

每个人比试前,都可以挑选一样随身物品带进去,跟她一起进去的人共有三十多人,待她进去后,才发现虞鸽也在其中。

原来年满七岁之后,蛊术的比试并不止一场,每一次比试都会胜出三人,而那三人会继续参加下一次的蛊术比试,直至在比试中被淘汰掉。

说是比试场地,其实就是一间空荡荡的大房子,屋子里什么都没有,她们站累了就只能倚着墙角蹲下去。

囡囡不懂,明明是蛊术比试,为何屋子里却没有制蛊的东西,而且有些人带来的随身物品也甚是古怪,竟有铁器和刀刃。

她们晌午被带进了屋子,一直等到夜晚,也没人出现告诉她们,比试的蛊术题目是什么。

有些人已是忍不住靠着墙根打起了瞌睡,虞鸽却不叫她睡,还紧紧攥着她的手,那双黑亮的眼睛里满是警惕,似是在提防着什么。

深夜时,她的眼皮忍不住打起架来,屋子里没有燃蜡烛,窗户紧紧用木板钉死封闭着,只在木板的缝隙里捅了几个窟窿眼,用作透气。

漆黑的屋子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声响。虞鸽听见动静,掐了她一把,令她疼得瞌睡虫一下不见了。

透过那缝隙间洒进房间内的月光,丝丝缕缕,囡囡看清楚了声音的来源。那房间的四角里,竟是不知从何处爬出了密密麻麻的黑蝎子,蝎尾高高扬起,黑亮发红,攀爬在地上的速度极快。

她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已经有贴近四角休憩的女子被毒蝎咬伤了。一个接一个的人倒下,惊恐的尖叫声响彻在空荡的房间里,虞鸽抓住囡囡的手:“火,你有没有带火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