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毕竟这市区的雇佣兵还有封宿弛的悬赏任务,还是小心为上。

一小时后。

“发了发了!”封宿弛一扫之前的悲伤凄凉,两只眼里满是开心,“十万!这几天开销足够了。”

江榛原本还想嘲笑他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但一看到卡上那一串0,也控制不住地弯起眼睛:“这哪是足够,简直绰绰有余!”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封一燃可真他妈好用啊!

两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家伙在银行门口面对面傻笑,诡异的场景让过路人频频侧目。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刚劫了银行出来分赃。

好在江榛很快克制住这份喜悦:“那我们现在……”

封宿弛斩钉截铁:“先去医院。”

江榛:“……”

这可不兴去。

俗话说在医生面前一切的患者都和裸奔无异,他一身的针眼和伤不是上赶着给人家送病情吗?

果断摇头:“我不去。”

封宿弛这次没惯着他:“不行,现在有钱了,医院必须去!”

“不要!”江榛把他手甩开,“我睡一觉就没事了!等会去买点消炎药和维生素就好。”

从小诊所嫖的药早就不知道丢哪去了,发烧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身体内免疫功能差,多吃点维生素估计很快就好。

封宿弛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语调加重:“江榛,你有没有分清事情的严重性?浑身是伤还在发烧,如果不去看伤口溃烂怎么办?夜里烧起来脑子烧坏了怎么办?多大人了还这么抗拒医院?”

江榛自知理亏,可又确实不想让自己一身狼狈被看到,只得服软:“好了好了,你别吼我。”

说是服软,话说得是一点都不客气。

封宿弛气得半天没说出话来。

就在江榛觉得对方要甩袖子走的时候,听到他说:“对不起,以后不会这么大声了。”

“……”他吃软不吃硬,这下子是真的心虚,“我答应你,就一晚上,如果过了今晚还不好转,我就跟你去医院,行不行?”

封宿弛还想再跟他讲讲道理,但江榛先发制人,皱着眉揉了揉胃:“好饿。”

封宿弛:“先去吃饭吧。”

说完就想扇自己两巴掌。

封宿弛,你真没出息!怎么浑身脾气就被这混蛋磨平了棱角?

他暗自跟自己生气,把人带到高阶酒店,豪爽地开了高端房型。

江榛看着他手里的房卡:“就一间?”

“嗯,我晚上看着你,防止你一个人晕死过去都没人发现。”封宿弛声音没有一丝感情,让人生不出任何旖旎的想法。

江榛撇撇嘴:“哦。”

“你先回去,我去给你买药买饭,等我半小时马上回来。”封宿弛看着人进去,在门口不放心地重复叮嘱,“不许出去乱跑。”

“知道了。”江榛耐心即将告罄,“婆婆妈妈的。”

封宿弛心道你以为我想像我哥那老妈子一样?

他没好气瞪了那人一眼,转身离开酒店。

七月仲夏夜,三理星的夜晚路上有很多情侣,三三两两成双成对坐在路边或者公园里看星星。

封宿弛动作很快,从医院开完药回来才过了十几分钟。

他看着远处的路灯和街边特意装点的玫瑰花静止几秒,倏然转身问一旁的路人:“打扰您了,冒昧问下,今天是几号?”

那人正一脸神往地看着街边相拥的情侣,闻言随口道:“19。”

封宿弛一愣,匆忙扔下一句「谢谢」就走了。

……

江榛一个人在酒店洗完澡换好绷带,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

但封宿弛还没回来。

他皱了皱眉,怕这人出事,抬脚就想出门去找。

但对方反复叮嘱的那句「不要乱跑」在他转动把手之前拦住了他。

江榛看着刚量好的40°体温,颓然叹口气。

算了,就他现在这个状态,去了也是拖后腿,还不如听话相信那人老老实实在这里待着。

衡量完利弊,他就躺回了床上。

天花板上的吊灯一闪一闪,江榛一边数,一边等着某人回来。

结果数着数着就熬不住闭上了眼。

他其实很少做梦。

但大概是生病的缘故,这回不仅入眠快,还鲜少梦到了过去。

江榛很清楚自己在梦中,但他却醒不过来,身体的疲惫和沉重已经启动自我保护机制,强行把他留在潜意识里修养了。

但看着面前的三个人,他觉得还不如不修养。

因为他梦到了许忆霜,江络成……

还有面部一片空白的父亲。

因为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即便见过照片,江榛也很难想象到他父亲具体的模样,只能看到一片虚空的光团在父亲脸上晃动。

他伸出手晃了晃发现赶不走,也就收手作罢。

这段梦境应该是从很久之前开始的。

那时候,江络成刚出生。

梦境中的一切总带有不现实的意向性,即便那会儿江榛还不存在,但他依旧梦到了被宠着的江络成,接受治疗的江络成,笑着叫爸爸妈妈的江络成。

他也看到了许忆霜脸上难得浮现的笑容和宠溺。

这段没什么看点,江榛看了一会儿就觉得无聊,开始掰自己手指头玩了。

但很快,五六年的时光转眼就过去。

他出生了。

江榛终于把注意力从自己嫩白的手指上转移开。

他出生的时候,洁白的梦境瞬间变了色调,自婴儿开始,逐渐向四周蔓延,变成青灰色。

这看起来太晦气了。

江榛下意识抵触这青灰色。

好在梦境是根据主人的意识来的。

很快,青灰色就开始发出了彩色的光。

可惜他本人还是青灰色,看得人无端不爽。

他出生的时候,“父亲”高高举起他抛了抛,看姿势应该是很开心很高兴。

许忆霜脸上的笑容也不加掩饰,对他满心满眼说不出的爱意。

看起来他的童年好像还不错。

江榛没有这段时间的印象,对此只有麻木。

他一直在等,等那个时间点到来。

果然,没过多久,就来到了「坠崖事件」当天。

江榛看着自己因为嫉妒哥哥有妈妈背着,气愤地和对方起了争执。

他把哥哥从妈妈的背上打下来,像个混账一样不讲道理地对他哥哥拳打脚踢。

然后,悲剧就发生了。

因为不经意的打闹,幼小的他不慎脚滑,猛地向后仰去,就快要跌落山崖!

但在最后那一秒,江络成拉住了他的手。

两人的位置瞬间对调,坠崖的成了江络成,在悬崖边冷眼旁观的成了他。

紧接着就是剧烈的震动和轰鸣声。

山体塌陷这个意外,被他们碰巧撞上了。

这一切发生的这么连贯,这么让人措手不及。

以至于等看着自己一次又一次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江榛还有些恍然。

这就是当年事情的真相了。

……

这就是,当年的,真相吗?

因为很少梦到过去,所以这是江榛事发以来第一次,站在完全的第三者视角去看待这件事。

也是刚刚,他浑身像是被冰灌了体,冷得直打颤。

不对,太不对劲了!

漏洞太多,这件事根本就不成立!

为什么他会嫉妒江络成?

江榛对自己认知很清晰,他对自己足够自信和了解,非常清楚哪怕是四岁幼小的年龄段,也不可能因为许忆霜背江络成而产生嫉妒!

江络成又是怎么做到能在那样的情况下把两人身份对调的?

他作为一个成年人都不敢保证被救者能全须全尾幸免于难,凭什么一个九岁的小孩能做到?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

那对事件中作为旁观者出现的陌生父子,为什么没有出现?

就在他往深处思索的时候,脑袋瞬间头疼欲裂,仿佛要炸开一样!

许忆霜后来怨毒的脸、江络成虚弱的笑容……每一年、每一幕都像电影一样在他脑海中出现!

他猛然蹲下,无声拼命捶打着自己的太阳穴。

不要想啊……

不能再想了啊!

……

封宿弛回到酒店的时候,床上的人已经沉沉睡去了。

他身形一顿,不由自主放轻脚步,小心翼翼走过去。

这人大概睡得并不舒服,眉头皱着,脸色比他出去的时候还要难看。

也不知道是饿的还是病的。

“饭都买回来了你睡了,等回还得热。”他咕哝着抱怨一句,为难地看着对方额头的冷汗,叹息着弯下腰,轻柔地用毛巾擦了擦。“第二次了江小榛,我第二次帮你上药了。”

“我真是活菩萨在世,偏偏就得是你这个小没良心的,醒来都不给我说句谢谢。”

也就趁着江榛睡着了听不见,封宿弛才能这么大着胆子吐槽。

他嘴上絮絮叨叨,手上动作也不怠慢,小心翼翼掀开这人的衣摆。

刚一入眼,左腰那一块印出血的纱布就刺进眼底。

封宿弛感觉自己呼吸加重了一点,拿枪杀人都纹丝不动的手轻轻一颤,开始慢慢解纱布。

他处理这些伤口其实很在行,但这会儿面对着不算致命的子/弹擦伤,却难得感到些束手无措。

好不容易上完药,又到了更难的缠纱布环节。

为了不让人被吵醒,封宿弛废了老鼻子劲儿让人翻了个面背朝天:“祖宗,你是真难伺候。也就我脾气好,换一个人不得被你——”

话音戛然而止。

封宿弛愣怔着看着对方后腰三个米粒大小的针眼,脑子像被雷击中一样,整个人都开始以一个微小的幅度颤抖。

这是……

什么?

他双眼猩红,想蹲下来仔细看看,膝盖却像是灌了铅,怎么都动不了。

半晌,封宿弛的手才解冻一般找回知觉,哆哆嗦嗦朝着那三个针眼探去。

针眼很小,比起那一片擦伤来说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但封宿弛却觉得,这三个针眼比在他胸口戳上三刀都要让人疼。

他像是拼了命给定罪的死刑犯找脱罪理由,不甘心地又挽起江榛的袖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