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和手臂上,都有着同样的针眼。
封宿弛感觉喉咙泛起了一丝腥味,高大的身形微不可查晃了晃。
他没有勇气再去看江榛的腿了。
早该想到的,他早该想到的。
为什么江榛来得时候裹那么严实?为什么江榛不愿意掀衣服?为什么江榛打死不去医院?
他真是混蛋,他早该想到的。
封宿弛嘴唇已经没了血色,他觉得自己应该冷静,可却怎么都无法阻止大脑的运转。
【江络成有先天血液疾病。】
江榛背后的针眼,就是这么来得吗?
【江络成救了江榛一命。】
江榛这么骄傲自爱的人,凭什么会心甘情愿给不喜欢的人做这个贡献?是因为这件事吗?
【许忆霜……不喜欢江榛。】
想到这,封宿弛胸口终于忍不住剧烈起伏着。
凭什么!?
那个女人凭什么不喜欢江榛?
她有什么资格不喜欢?
她……
“你在干什么?”
突兀出现的一道声音,当头给他的怒火浇了一盆冷水。
封宿弛连忙低头看,就见江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毫无温度地盯着他看。
他慌了神,赶紧解释道:“我想给你上药的。”
江榛刚从噩梦中挣扎出来,这会儿大脑混沌,脾气也因为许忆霜和江络成一起上来了。
他歪了歪脑袋:“啊,对病人动手动脚,这就是你的上药?”
这话其实平时的江榛也会说,往往封宿弛会恼羞成怒给自己辩解,他就在旁边笑嘻嘻的看。
可惜这一次,江榛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
微长的头发凌乱散在额前,遮住了他半边眼睛。
他长得其实很有攻击性,只是平时总懒懒散散的不怎么扎人,等真的不笑的时候,那双绛紫色的眼睛简直能让人浑身胆寒。
但封宿弛慌却不是因为害怕。
不,准确来说也算是害怕。
他怕江榛生气。
“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他说,“我就是看到你……”
“看到我腰上有针孔,所以才好奇看看的,对吗?”江榛嘴角勾起一个没有温度的弧形,“封宿弛,好奇打量,可不是你这副表情。”
封宿弛缓缓僵住。
偏偏江榛这人没有什么良心:“你这副表情,是因为了解事情前因后果才有的吧?”
说来也很奇怪,江榛其实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也不喜欢糟蹋别人对自己的关心。
他知道封宿弛那是在心疼自己,为自己不值,但现在他控制不住自己。
最脆弱最不堪最懦弱最想逃避的一面就这么被迫被揭露,他不想面对这事实。
不想看到这人的怜悯,也不想看到这人的同情和可怜。
作为从小到大的天之骄子,哪怕因为一些事情不得以真面目面向大众,他也是骄傲的。
他比所有人都骄傲,比所有人都更坚强。
这样的江榛是不会允许自己的脊背弯掉的。
同样,他不允许自己以一个失败的怯懦者姿态出现在别人……是封宿弛的眼中。
江榛这人,越是倔强身上的刺就越尖。
看着对方无措的表情,他咬咬牙,不过脑子的话脱口而出:“你暗中调查我的事情我懒得跟你计较,但我劝你,别多管闲事。”
他这话说完,自己倒狠狠抽了口气。
心脏有点难受。
被攥住一样,有点呼吸不畅。
按照他对封宿弛的理解,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就应该转身离开了。
可现在,这人竟然只是脸色白了白,还坚持开口:“江榛,你这么聪明,不应该想不到当年那件事有隐情。”
江榛手脚冰凉,失声道:“闭嘴!”
封宿弛却紧了紧拳头,任由指甲嵌进掌心:“江榛,我不觉得你欠任何人,如果你是受害者,凭什么要承受这些?”
受害者?
江榛感觉很荒唐:“你在可怜我吗?”
封宿弛一愣,连忙否认:“不是,你别多想!”
但现在根本不在理智范畴内的江榛是不会听道理的,他本就紊乱的状态和思维让他只能思考自己认为的事情。
封宿弛在同情他,这就是他现在固执的以为。
于是江榛挤出了一个称得上残忍的微笑:“封宿弛,你以为你是谁啊?”
封宿弛心里咯噔一声。
他直觉对方接下来的话不会让他好过。
果然,江榛不紧不慢,咬字清晰:“不要太自以为是了,我的事我自己会解决。我们现在不过是走了程序的联姻关系而已,年底就离婚,届时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所以不要太……”
“你说什么?”封宿弛一直为了他压着的底线终于在这句话之后崩溃,他咬牙道,“再说一遍。”
江榛抿唇:“我说你不要太自以为是。”
封宿弛撑着床,俯视着他:“最后,一句。”
江榛后知后觉,木然道:“年底离婚。”
封宿弛笑了。
“好,江榛,你真行。”
简简单单六个字一出,他瞬间鼻子就酸了一下。
离婚。
说得多轻松啊。
他天天生怕对方名声受损,就算是不认识的时候,哪怕天天定期打巨额生活费都没想过离婚。
这人倒好,两个字脱口而出,跟过家家一样。
把他封宿弛当什么啊?
封宿弛还想说点什么,按照他的性格,这会儿应该把对方扎在自己心上的刀全拔下来尽数返还才是。
但看到江榛惨白的脸色,他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最后只能深深看对方一眼,转身离开的酒店。
门被用力打开,却又怕惊动什么一样,悄悄关上。
仿佛不曾有人来过。
江榛就这么坐了许久,靠在床头,缓缓闭上了眼。
不得不承认。
他现在很难过。
很难过。
……
封宿弛离开后,原本想去酒店喝一杯的。
他现在很乱,需要发泄的点来释放情绪。
可大概是军人需要长期保证绝对理智的习惯,刚一出门,封宿弛就忍不住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事情。
江榛他……状况好像有点不太对。
封宿弛眉头锁得紧,在感性和理性之间,还是选择了理性。
他抵着江榛房间门,无声叹了口气。
随后找前台人员开了他隔壁的一间屋子。
离得这么近,至少对方如果今晚真的发生什么意外,他能及时赶到。
等明天一早确定对方安然无恙……
封宿弛站在硕大的落地窗前,捏了捏指骨,关节处因为用力而变得发白。
等确定对方安然无恙,他就会先行离开,让人来接应。
江榛是骄傲的,封宿弛何尝不是?
即便知道对方可能是因为情绪或者状态问题,他的自尊也不允许继续留下来纠缠。
面前的落地窗忽然亮了一瞬。
封宿弛反应慢半拍一样抬起头。
这家酒店是附近地理位置最好的一家,楼下就是硕大的人民公园和象征吉祥的平安河。
此时,人民公园最大的花圃中,所有含苞待放的花都在这一瞬间绽放了。
有郁金香,有月季,有玫瑰晚香玉……甚至转瞬即逝的昙花,都在同一时间于漆黑的夜里绚烂盛开。
花有百余种,每一种都是美好顺遂吉利的祝福象征。
这是封宿弛刚刚买通了花圃管理人员,让他们利用人工科技来促进这些花成长的。
所以在这一晚,即便是未到时节的花,也不得不因为他想送的祝愿而盛开。
也是同一时间,平安河上空的星夜开始被烟花掠夺,一朵接着一朵,声势浩大,永不停歇。
甚至平安河,都被星星点点的祈福灯占满。
可能不会有人能在没得到提示的情况下看出来,每一朵烟花都对应着花田中的一种花朵。
离得远的人也不会知道,平安河上每一盏祈福灯上都写了祈福语。
上面字条的祝福各不相同,唯一的共同点就是,这些祝福语前缀的赠送的对象都是一个名字——江榛。
千亩花田是为了江榛绽放的。
盛世烟花也是为了江榛绚烂的。
甚至长灯万里的百人祝愿,也是给江榛的礼物。
可惜东西都有了,他却没送出去。
封宿弛看着这一场浩大的典礼演绎至结束,才哑然苦笑。
他喃喃自语。
“江榛,结婚三周年快乐。”
7月19日。
是他们举行婚礼的仲夏夜。
作者有话说:
答应大家的二合一肥章这不就来了ovo;
不出意外明后天就会写到掉马-(我尽量多写争取明天赶上!)
ps:别慌不虐的!榛崽抠抠两人需要刺激一下才能正视他们的关系,闹小别扭是必经之路——
大家安心,作者是只会写沙雕甜文的酒,不会写虐ovo你们想看虐都看不到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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