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大包小裹扔给随行马弁,他上马扬鞭,继续前行。
程廷礼在这县城里带着一营兵,但他自己另有宅院,并不住在兵营里。回家之后进了堂屋,他失魂落魄的喝了一肚子冷茶,一颗心在茶水里怦怦乱跳,眼前总晃着那小伙计的面孔。小伙计统共就只在第一眼看他时笑了一下——一眼的工夫,其实他也没看清楚,到底笑没笑,乃是一桩悬案——好像是笑了。
笑过那一次之后,就一直是正正经经,再没额外给他半个好脸。小伙计越是正经,程廷礼越是心痒,甚至暗恨老天无眼,竟然让这么个美人在药铺里干粗活。
美人要是在相公堂子里度日,那他就没意见了。他手里有钱,可以三下五除二的拍出银票独占美人。但是药铺里的小伙计和相公堂子里的相公们显然不是一路人,程廷礼不知怎的,居然有点怕他,也不知道怕的是什么,反正是不敢贸然跑去药铺拍银票。
抬起一条腿抱了膝盖,他抽筋拔骨的向后一靠,赖唧唧软绵绵的,心里还惦记着小伙计,翻来覆去的想:“哎呀,他怎么那么好看呢?”
翌日上午,药铺刚一开门,程廷礼就又来了。
他到的时候,小伙计正在门外下铺板,忽然见他带着个马弁溜达过来了,就放下铺板对他行了一礼,又声音不高不低的唤道:“程大人早。”
程廷礼登时就笑了:“你认识我了?”
小伙计本来没笑,但是见他笑得热情,就也跟着一笑:“认识。”
程廷礼紧跟一步又问:“你还知道我姓程?”
小伙计恭恭敬敬的答道:“昨天您走之后,旁人说您就是营里的程大人。”
程廷礼看画似的看着小伙计:“你知道我姓程了,我还不知道你姓什么呢!”
小伙计微微垂头,开口答道:“小人姓鹿,叫鹿文保。”
程廷礼来了兴致:“大路的路?”
小伙计一摇头:“是梅花鹿的鹿,梅花鹿算不算大鹿……小人也不知道。”
程廷礼很快乐的笑了:“梅花鹿像你一样,不大也不小。”
然后他背了双手,见药铺掌柜又迎出来了,便搭讪着往铺子里走:“我最近肠胃不适,过来买点儿……”他沉吟了一下,随口胡诌了个熟悉名字:“巴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