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上报朝廷,天子气得摔了奏章,内阁兵部俱被问责。连续数日,早朝午朝都是乌云压顶,雷声轰鸣。自擒杀万妃党羽,再未见今上如此震怒。
这且不算,顾卿竟回报,边境文武借朝廷之令滥发民役,累死百人,贪墨官银!
知晓顾卿确握有人证实据,牟斌面色阴沉,手指忽然停住,牢牢握入掌心。
“你将所言之事再详述一遍。”话音微顿,令校尉唤来北镇抚司经历,道,“逐字逐句记录,一句不许错,本官要亲自上奏天子!”
“指挥使,此事关系最重大,牵连太广,还请三思。”
掌管南镇抚司的指挥佥事顾不得以下犯上,出言阻拦。
“指挥使,兹事体大,三思啊!”
“三思?”牟斌抬手打断他的话,冷笑道,“再大能大得过边备?大得过边军百姓冤情?大得过边境安稳,大得过江山社稷?!”
“指挥使言重,岂会……”
“岂不会?”
牟斌再次冷笑,指着左侧一张单椅,道:“你且坐下,一起听着。此事自有本官,是福是祸,本官一力承担!”
指挥佥事哪里敢坐,忙抱拳躬身,退到一旁,纵是额头有汗也不敢擦。
从始至终,顾卿未受半分影响。
与京卫不同,顾卿出身边军,祖上曾为靖难功臣。后因土木堡之变获罪,全族谪戍居庸关。
顾家男子皆从兵卒起身,屡立战功却不得升迁。至代宗、英宗先后驾崩,宪宗和今上赦免不少成了“替罪羊”的勋贵武将,顾家总算拨开云雾重见天日,更因先祖之功被赐还家宅,重赠爵位。
顾父因伤致仕,顾家两子皆是英才。
长子顾鼎入金吾卫,当值殿前,至今已为佥事。次子顾卿入锦衣卫,现为千户。不出意外,以其之能,必升至指挥佥事。他日行指挥使之责,执掌南北镇抚司两印,也不是不可能。
自永乐朝之后,锦衣卫指挥使多出身勋贵。如牟斌这样的草根,实是少之又少。
身份能力人情,顾卿已占其二。余下只待日后表现。
牟斌决心已下,不容更改。
顾卿立在堂中,目不斜视,掷地有声。
“先时朝廷有命,准真定、保定二府协助顺天府发役夫两千名。宣府、大同发役夫两千五百名,以筑边堡营防。役夫每月给银一两四钱,另发米粮。”
见牟斌点头,经历运笔如飞。
“工部移文,以民便为是。役夫不足,增发四地丁徭,代明年之役。再不足,雇四地民夫。户部发四地银两,照数雇夫应用。”
“行文言,不许私墨银两,凌虐夫役,致其逃窜。违者定当重罪!”
顾卿话锋突然一转,道:“然属下奉命往北,遇有边民告发,宣府守将联合镇守太监贪墨银粮,虐使役夫。仅一月不到,便致死伤百余,险酿民祸。事发之后,不妥善安排,反欺上瞒下,勾通府衙,不报朝廷。”
听到这里,牟斌双拳紧握,眼放凶光,几欲噬人。
先时开口阻拦的指挥佥事脸色发青,双股战战,恨不能时间倒转。
“经查,涿鹿杨氏、怀来张氏、延庆许氏是为正役,族内老少均有死伤。又有涿鹿闫氏、兴和吕氏本为正役,然有族人在朝为官,上下行银打点,逃脱丁徭。甚者助纣为虐,仗势横行,强压乡里,使得边民走告无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