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豪爽地拍着胸脯:“看在你请我喝了好酒的份上,我会替你保密,绝对不把你偷溜出来赌的事说出去!”
黄袍人什么也没说。
他没有用钥匙、轻松地扭开了灯塔的门。这更加坚定了水手心中的猜想。
他们沿着陡峭的楼梯、一圈又一圈、爬上塔顶,进入灯笼室。在熊熊燃烧的火盆上方,吊着一口铮亮的铜钟。摇动钟舌的麻绳系在墙壁一角。
黄袍人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剪刀,不容拒绝地递到水手手里。
“去吧,剪断敲钟的绳子,就再没人能敲响铜钟、宣告明日到来。”
“好嘞!”水手接过剪刀,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居然相信这个法子真的有用。
不过两个醉鬼在远离人烟的灯塔上发发疯,又有什么大不了?
他手起刀落,剪断了敲钟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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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明日再也没有来到西庇兰。”
随着不可思议的物语讲到结尾,曾经的水手、现在的守塔人说话逐渐流畅起来,只是嗓子还是哑着,像是彻底毁了。
伊泽尔往东方望去,在海天相接的地平线上,悬挂着一颗明星。刚刚登岛的时候,旅行者误以为它挂在西方的天空,预示着黑夜正在降临。
现在矫正过方位后,他才明白,提醒入夜的明星再次在东方亮起,其实意味着长夜将尽,黎明即将到来。
西庇兰上的时间,由于失去了报晓的铜钟,被冻结在了天亮前的这一刻。
“一开始,谁也没当回事儿。”守塔人用沙哑的声音继续说到。
但明日海涌上来,包围了这座曾经的欢宴之岛,船只驶不出港口,恐慌开始在岛上蔓延。
“后来我们也想过许多办法来接上绳子,但都没有用。”
既然绳子接不上,被困在岛上的人们干脆另辟蹊径、直接去敲钟。
但黄袍人的剪刀剪断的不是区区一根敲钟绳,更像是剪断了“敲钟”这个概念。
借着灯塔的光,伊泽尔隐约能看见高高低低的黑影耸立在岛的腹地。它们是曾经的不夜城,如今是繁华的衣冠冢。
在西庇兰最热闹的时候,岛上常驻人口超过一万人。
现在,那些赋予海岛活力的人都不见了,徒留下这些文明的躯壳。但守塔人总觉得他们不甘的幽魂依然被困在这些时间的废墟之中,并没有真正离去。
“其他人没有我这种好运——如果这也算好运的话?”灯光照亮了守塔人麻木、却年轻依旧的脸。
作为剪断敲钟绳的代价、或是奖励,守塔人得到了和西庇兰的时间一样的特性——不变。从那一刻起,加诸他身上的一切伤害会被复原,就连精神上的疯狂都会被动导回清醒。
伊泽尔却注意到守塔人的脸上有许多触目惊心的伤痕。
也许这是他曾经航海生涯的勇气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