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嘉鱼整了整表情,微笑道:“谢少卿慢走。”
谢泽走了,笼罩在姑娘们头顶无形的大山也随之消散。
林五娘夸张地呼出了一口气:“明明他一直笑眯眯,说话也温温柔柔的,为什么我就是觉得他好可怕。”
“原来你也这样觉得,”林三娘如遇知己,“我大气都不敢出。”
“弱冠之年便高居大理寺少卿之位,真当他只靠出身,自有其过人之处。”林四娘看向江嘉鱼。
其余人慢慢都看向江嘉鱼。
江嘉鱼:“……你们都看我干嘛?”
林五娘的脸纠结成一团:“他好像对你有点意思。”其实可以把好像去掉,上回谢泽来查耿润松案时,她就想问了,后想想没事别生出事来就忍住了,可这回实在明显。
江嘉鱼现在倒开始怀疑,谢泽那点意思是不是她自作多情,人生最大的错觉便是他喜欢我:“他对表妹绵里藏针那样子,我可没感觉到一点意思,所以都别想太多。”
林五娘一想也是,当下放了心,很好,表妹没被美色迷惑。谢泽美则美矣,显然难以捉摸,令人发憷,还是直爽明朗的小侯爷好啊。
“奴婢,”面无人色的灵玉两股战战,欲哭无泪:“奴婢是不是给姑娘惹麻烦了,奴婢也不知道怎么了,一骨碌什么都说了。”
林七娘带着几分余悸宽慰她:“你不过是把事实说出来而已,原就没必要隐瞒,你不说,他回头去问了其他人也会知道。我又没杀人,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灵玉这是中了美人计。”林五娘缓和气氛,“好啦好啦,不没事了嘛,本来就和七妹没关系,也就是七妹倒霉刚好那天在芦苇荡里,谢少卿实在没线索就来问问,说明白不就没事了,对吧,表妹?”
江嘉鱼笑了笑:“是啊,没事了,败了兴,回去吧。”
林七娘抬眸看了她一眼,默默跟着往回走。
其实这件事有另外一种处理方法,她可以逃到水里,如此一来,周飞鹏就不能拿她怎么样。
然而她选择杀了他。
他恃强凌弱想侮辱她。
他那酒色过度的模样像极了无情无义的林叔政。
他活着就有可能纠缠她,耍手段迫使她不得不嫁给他,坏了她的计划。
问明白只有他们主仆二人,无人知道他们前来芦苇荡,她当即决定溺杀主仆二人。
天时、地利、人和。
她成功了,她以为自己处理得天衣无缝。
可人算不如天算,有人发现了周飞鹏的行踪。
更没算到那个姓谢的,那一双眼睛,笑意流转,却似能看穿人心。
她犯了自以为是的错,耿润松和林二娘被她成功过关,便沉溺于这种简单粗暴的手段中,忘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于是落入这样超出掌控的险境之中,那个谢泽会不会咬着她不放,真把耿润松的尸体翻出来?
还有表姐,林七娘抿紧了唇,表姐会不会怀疑她?因为她可怜柔弱,所以表姐怜惜她照顾她,一旦表姐知道她实则心狠手辣,肯定会对她失望透顶避如蛇蝎。
离开的白鹤瞅瞅谢泽,忍不住道:“公子,你今天好像又把江郡君得罪狠了。”
谢泽诧异:“我明明看在她的面子上放了她表妹一马,她不应该对我感激不尽,无以为报,以身相许?”
白鹤:“……公子你是认真的吗?”
谢泽笑而不语。
白鹤挠挠头,困惑不解:“林七姑娘弱不禁风,公子怎么就好像肯定是她杀了周飞鹏?”
谢泽眨了眨眼,眉梢处笑意轻扬:“因为你的眼睛只是摆设。”
白鹤:有被侮辱到。
谢泽眺望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水面,想起了溺死的耿润松。
为了找出杀死宝贝孙子的真凶,魔障了的耿丘氏毫无保留地把耿润松在林家干过的好事据实已告,其中就包括耿润松逼死过自幼伺候林七娘的婢女丹颐。
因为林家和耿润松有仇的人可太多了,她一点都不起眼,也未表现出可疑之处,遂他还真没怀疑过她。
要都是她干的,那可真是有意思极了。
林家知道自己养着一条披着羊皮的狼吗?
江小郡君知道吗?
有点期待。
凝望水面片刻,谢泽声音散漫:“找几个水性好,下去转两圈吧,再去芦苇荡里挖一挖,意思意思就行了。”
白鹤愣住。
“怎么的,你还想让他们把整个芦苇荡翻过来,那又不是我小舅子,我上什么心,”谢泽懒洋洋一笑,像极了官场老油条,“差不多能交差就得了。”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连个嫌疑人都没有,丽嫔岂愿意善罢甘休,抱着一点都不显怀的肚子,她在皇帝面前哭了又哭。
哭得皇帝心烦意乱,甩袖而去。
丽嫔傻了眼,暗骂皇帝是个没良心的王八蛋,擦干五分真五分假的眼泪,她蹙着一双黛眉想办法,她只有这么一个胞弟,如何都不愿意让他这样不清不楚地死了,连个尸体都见不着。过了这么些日子,丽嫔已经做了最坏的心理准备。
沉吟片刻,丽嫔招来心腹宫女,让她传话请常康郡主帮忙。
常康郡主轻轻剪下花盆里开得最好的那朵芍药,捏在手里把玩一番,抬手扔进炭盆,惋惜道:“甚美,可惜不好用了。”
坐在她对面的萧璧君垂眸望着炭盆中一点点焦化的芍药花,丽嫔有孕,心便野了:“阿娘不是说吕嬷嬷无意中发现了颗好苗子。”
“本以为是个徒有其表的窝囊废,受了那么多苦都没生出恨来,还想着让她再吃点苦头更好调|教一点。自来善催生善,恶催生恶。”常康郡主轻轻点着花盆里那朵含苞待放的芍药,“没想到是朵深藏不露的食人花,盛开之后,想来比丽嫔更好用。”
萧璧君淡淡看了一眼那花苞,便收回目光:“那都是以后的事情,当下的麻烦是丽嫔怀孕,生出野望。她不会替我们吹枕边风让我当三皇子妃,反而会想方设法破坏。”说起自己的婚事,萧璧君如玉面庞上不见丝毫扭捏羞涩之态,只有凝色。
“真是傻孩子尽说傻话,丽嫔的枕边风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你还真把希望放在区区一个后宫嫔妃身上。”常康郡主笑语盈盈,“皇帝虽不是明君,但也没昏聩到那地步,这么大的事就听决于女人的几句耳旁风。三皇子为长子,三皇子妃就是最有可能的未来国母。皇帝其实也难以抉择的很,他不想这个位置落在世家手里,壮大世家声势。可要是这个位置上是寒门女,妻族根基浅薄,对三皇子的支持有限,只怕皇位都坐不稳。
先帝比皇帝英明千百倍,一心打压世家扶持寒门,最后还不是照样让皇帝娶了谢皇后。拉拢一派世家对付另一派世家,平衡各方关系把皇位坐稳了才能谈以后。把三皇子拖到十九岁都没娶皇子妃,皇帝就是不知道该拉拢哪一派世家。”
萧璧君若有所思,沉吟片刻后道:“若是我们能与谢氏联手,想来皇帝不想选也得选我。”谢氏一直站在皇帝背后,皇帝离不开谢氏的支持,那么就只能向谢氏妥协。
“可惜谢氏滑不溜手。”常康郡主无奈地摇了摇头,萧谢联合,扶持三皇子上位,挟天子令诸侯,从此萧与谢共天下,谢氏竟然不心动,果然是千年的老狐狸,“若能叫你小舅舅尚了昭阳公主,有公孙家的兵马为聘礼,我就不信谢氏还不心动。”
萧璧君微微拧眉。
常康郡主摆摆手:“这且不急,慢慢再看吧,如今要紧的是让你嫁给三皇子,待你成了三皇子妃,我就不信谢氏还坐得住,他们坐得住,自然有别的氏族坐不住想和我们萧氏联手。”
萧璧君平静道:“三皇子邀我后日去乌梅山赏梅。”
“那你陪他去玩吧,只莫教他占了便宜,你是要给他做正妃的,可不是婢妾,他得尊你敬你,以后方会信你靠你。”望着女儿如花似玉的脸,常康郡主低叹,“三皇子狂妄愚笨,委屈我儿了。”
萧璧君展颜一笑,精致的眉眼间潋滟着野心:“女儿不觉得委屈,嫁给谁我都无所谓,我只想当皇后。他的愚笨,反倒是好事。”
汉惠帝弱,有吕后。
北魏献文帝弱,有冯太后
帝弱才能后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