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不要就不要。”
沈自熙见刘嬷嬷不敢再瞪着那双浑浊的眼睛往里瞧,也没了做戏的心思,顺势就松开了她,却又不小心瞥到宋觅娇手臂内侧的鞭伤。
伤口结痂成疤,眼下就像一条黑蛇,攀在宋觅娇白皙的手臂上,十分突兀。
“都过去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好?府上没大夫给你看病?”
宋觅娇顺着他的视线看到手臂上的疤痕,猛地拉下袖子,表情有些难难堪,“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
宋觅娇笑容苦涩,左手隔着袖子捂着右臂疤痕的位置,“疤痕本就难除,不怪大夫。”
沈自熙瞥见她嘴角那抹苦笑,有些烦恼地摁了摁眉心。
那位叫他要好好照管宋清正的一对儿女,上次这丫头挨了沈宝璎一顿鞭打,被那位知道后便责骂过他了,若再出什么幺蛾子,恐怕那位会忍不住亲自出手,届时只怕对大局不利。
可……女儿家身上留疤,这难道也算没照管好?只要没把命搭上不就行了?
但沈自熙又想到刚刚瞥见的那抹苦笑,心里就更烦,唤应崇的时候语气更多了几分不耐,“应崇!”
“三爷,近来府中……”
宋觅娇犹豫了许久,正想问问他有没有听到过府里的传言,却被他不耐烦的语气给唬了回去。
应崇也来得极快,叫宋觅娇彻底没了再说话的机会。
“三爷,有何吩咐。”
沈自熙一手拽着被子,翻身盖上,背对着宋觅娇,“把冰肌玉骨膏给她。”
他说的话没头没脑,但应崇很快就反应过来,先是看了宋觅娇一眼,随即走到一旁的柜子里翻找了一番,找出一个由羊脂玉雕刻而成的瓷瓶,十分恭敬地奉到了宋觅娇面前。
宋觅娇看着眼前的瓷瓶,下意识去看沈自熙,却只瞧见一床拱得高高的被子,她无奈,只能问应崇:“这是什么?”
“回夫人的话,冰肌玉骨膏,是千金难求的祛疤圣药,便是三爷也只有这一瓶。夫人上次被鞭打留下的疤,只消涂抹个三五次,便能全消了。”
“真的吗?!”
宋觅娇十分惊喜,女为悦己者容,她自然不希望身上满是疤痕,虽再三让自己接受了,可心里到底还是有些难受。好不容易有办法能去掉这些疤痕,她当然高兴。
可就在宋觅娇想伸手去接的时候,却犹豫了起来,“这东西如此贵重,我……”
沈自熙本就心烦,见宋觅娇为了这么瓶小玩意儿纠结来纠结去,整个人愈发暴躁,他撑着床沿坐起身,从应崇手里夺过瓷瓶,径直抛进宋觅娇怀里,“行了,要你拿着就拿着,药钱我会让人从沈宝璎的月银里扣。”
“你若是再吵,我就让应崇把你扔出去!”
宋觅娇连忙接住,见沈自熙又钻进被子躺下,也不再纠结,便冲他的背影道了谢。
“国公夫人还在正堂等我,觅娇就先告退了。”
凌雪轩安静了下来,沈自熙表情不耐,摁着太阳穴掀了被子起身走到窗边,刚才还晴空万里的天,不知何时已经阴云密布,酝酿起一场冬雨来。
“宋清正到底能不能放出来,这费心劳神的差事我还要干多久?”
应崇站在沈自熙身后拱手回话,脸色也不大好,“淮齐传来消息,只怕……宋大人是保不住了。”
沈自熙猛地蹙了一下眉,当机立断吩咐道:“给那位传信,我今夜要去见他。”
“这个时候去会不会太惹眼了?三爷,不如……”
沈自熙冷笑一声,气势冷冽,哪里还有往日命不久矣的羸弱模样,他的手握住窗沿,说话的时候猛地用力一摁,“再不去,只怕宋清正都要再世为人了。”
待松手时,刚刚被他握住的地方竟凹下去一块。
“是。”
应崇见状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连忙应下。
“那宋姑娘那边……”
“迟刃也跟去了,若有要事,她自会来禀报的。”
外头一丝阳光也无,沈自熙的脸半隐在黑暗中,周身都泛着寒气,说出来的话更是冷硬,“若宋清正也没了,那他的一对儿女于我而言,也就没什么用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