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道:“看看他做得事!如今太太犯了大事没了,他尚不能悟,还能有什么出息!你自己那么多事,还是管你自己的事吧!”
贾元春用身体挡住宝玉的身子,生受贾政几板子,也痛得她将晕过去。贾政累了,才退后几步泪流满面。
赵姨娘这才去劝了贾政一劝,让他不要打了,贾琰和贾环快要从学堂回来了,他该去给他们看看功课。
贾元春忍着身上的巨痛转头看向赵姨娘,眼中真能爬出毒蛇来。这奴才秧子此时惺惺作态,又安得是什么心?!
贾元春此时身上痛,也与她争不过了,只得叫来小厮,将宝玉抬回他屋子去。
“快传太医……”说到一半,贾元春才想起,如今家里全是白身之人,他们还是罪犯王氏的孩子,如何还请得动太医呢?
“快去找个大夫来。”
……
贾元春在第二天才从贾政那得到婚事的消息,听到那些现实的话,她只觉自己的心被割了千万刀一样。原来孟先生那样曾经依附荣宁两府谋生的人还是她高攀不起的。
贾元春听贾政提起薛家,她实在是嫁不到比薛家更好的人家了。薛家至少有钱,她嫁过去管着薛家产业,生个哥儿好好教养,或许到下一代能改换门庭。
贾元春就同意了,请贾政务必出面去跟薛姨妈提这婚事。可薛家或许也因为王氏之事而怨恨他们,所以自王氏死后,他们从来没有上过门。
这样看来,姨妈未必会同意薛蟠娶她进门。
元春倒是想到了凤姐,若是由她来做媒,可是如何请得动她这个大忙人呢?
……
元春惦记着怎么嫁给薛蟠,贾琼则进了宫去,因为今天正是殿试的日子。
轩辕起陪着皇帝去含元殿,女子不能去,贾琼窝在皇后那里喝茶,聊了秦可卿的事后聊养生养颜、服装首饰之些话题。女人之间聊这些时间消磨得极快。
轩辕泽已经看过了一百六十八名士子的文章,殿试时当场奏对,或诗词对子、或政务的实策。
到下午时殿试才结束,皇帝父子也来了移清殿,太监通报了,皇后和贾琼都迎出殿门口。
就见皇帝和轩辕起一起进殿外门,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太监。皇帝身穿红色缂丝弁服,轩辕起则穿了牙色的蟒袍。
贾琼福了福身:“儿臣参见父皇。”
皇帝心情不错,抚了抚胡须说:“可是要好好恭喜你了,你三个表哥同科高中,你的三表哥还高中状元,端是一表人才!”
贾琼喜形于色,说:“我就说三表哥满腹才华,他十三岁中秀才,十七岁中举人。三四年前要不是自觉太过年轻,文章套路多于实际,他就不会放弃春闱,先去游学三年了。如果十八岁来考,虽考不中状元,却也能中进士。”
皇帝哧一声笑:“看你得意的样子!”
皇帝、皇后进了殿去,她才和轩辕起相携而入,各自安坐,宫人为皇帝和轩辕起奉来茶果。
皇帝喝着茶,皇后忽问:“琼儿的表哥还很年轻吗?可有婚配?”
贾琼哎呀一声:“大表哥今年二十六岁,二表哥二十四岁,他们应该成亲了。三表哥估计没有成亲,因为他年纪不大,近年游学数省,没有时间成亲。但是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心上人。”
皇帝说:“既然到处游学,哪来的心上人。若是有,那还走得了吗?”
贾琼瞧了轩辕起一眼:“怎么走不了?子朔哥哥平日哄我玩,可是他也说走就走。”
轩辕起微笑道:“怎么又说到我身上了?我有正经差事才不得不走,你想要玩什么,我改日好好陪你就是了。”
皇后盘算一下,说:“他要是没有婚约和心上人,我娘家倒有个侄女……”
轩辕泽放下茶碗:“皇后想到你娘家的侄女,朕倒想到自己的侄女了。”
“皇上是指迪儿吗?”
轩辕泽点了点头:“迪年眼见就要及笄了,可四弟还未给她选好夫婿。四弟在勋贵子弟中选遍也没有选到合心意的。”
贾琼和轩辕迪关系虽然不错,可是也担心李钰的前程:“父皇,表哥走文官路子,要是当了郡马爷,以后不是没有机会入阁了?”
本朝的驸马、郡马爷分为好几种,如一些世袭实权王公家族的驸马,那么皇家嫁公主是为了联姻和亲,驸马爷本身拥有继承家族权力的资格。
还有一种驸马出身不高,他们当了驸马后,将来通常不会爬到高位。
如文官体系中全都是科考上去的官,不看中出身勋爵,而是看科考名次。荫官、爵官、驸马不入阁是文官体系自前朝就延续下来的规则,地方实权家族的驸马(如藩王王公)当然也不会入中央朝廷的内阁。
皇帝才叹了口气:“如今看来我们轩辕氏的女儿倒是真因此吃了亏,开国八/九十年,当年的勋贵子弟传到下一代,已然很不成器。倒是科举取士,一批又一批的人才延续下来。
贾琼道:“父皇所言极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这些人再这样下去,当会自取灭亡。太/祖皇帝定制,勋贵子弟有为国出征的义务,有爵家族才年年得到爵银赏赐。可是到如今,他们当中有多少人拉得开弓呢?像我二叔家的儿子,也就还会慢慢骑马。”
轩辕起喃喃:“也有多年不曾打围了,找机会让勋爵子弟在围场一展身手,或许还能挑出几个来。”
贾琼觉得打围的效果并不实用,如清朝皇帝倒经常去木兰围场,可那些八旗子弟都烂到根了。
但是贾琼没有在皇帝面前胡乱发表“高见”了,轻易去挑战整个勋贵废物集中营是很危险的事,她可没有利益群体与他们对抗。
皇帝又提起要正式册封达瓦齐为汗王,让秦可卿“认祖归宗”,然后送她去汗国和亲。
轩辕起道:“父皇册封皇姐赐婚,我愿亲自跑一趟送皇姐出嫁。”他正可以探查一下地形。
贾琼忽然提醒道:“父皇若是认回皇姐,赐她国姓就好了,不要让她进入走字辈的排行。”
皇帝问道:“这有什么要紧吗?”
贾琼摇了摇头:“天机不可泄漏。”
秦可卿的判词前半段:情天情海幻情深,情既相逢必主淫。
曲为《好事终》,其中前半段也是:画梁春尽落香尘。擅风情,秉月貌,便是败家的根本。
金陵十二钗中的女子的判词和曲中都有人物名字中的字、谐音、意指来证其身份的。秦可卿判词中就漫篇是一个“情”字,卿,既情。至于后半段的判词和曲,因为她不嫁进宁府,自然跟荣宁二府无关。
秦可卿性格风流,嫁人之后难免无法克制风月之事,正可在蒙古部落王族内部生些事端,于朝廷是有利的。
皇帝蹙了蹙眉:“你何必故做神秘?你玄门、佛门中人都是爱说这一句,其实是推托之语,或是骗人的把戏。”
贾琼叹道:“人间有了因才能得出果,这因果就是一个时期条件下的道理,还未完成人间因果衍变的道理叫‘天机’,妄言‘天机’就会‘导果为因’。坏了因果次序,恶果不就会反噬将‘果’变成‘因’的人身上了吗?”
轩辕起和皇后也在旁附和,皇帝见他们三人一条心,又觉得在秦可卿这件事上面,他在这个家中确实是被孤立的一个,心头老大没趣。
“罢了。你们年轻人也不爱陪着我们,你自去玩……起儿参加了明日的琼林宴再去京营吧。”
轩辕起点头称是,贾琼忙说:“父皇,我也要参加。”
“你一个女子去干什么?”
“这叫‘琼林宴’,我叫贾琼,这是我的林子。”
轩辕泽蹙眉:“你现在好歹是王妃了,岂能让人家说我们皇家有失体统?”
贾琼暗想她偷偷去看,又有谁拦得住她,于是懒得跟他啰嗦了。
轩辕起和贾琼借了移清殿的耳房更换了便服,携手去御花园走走,贾琼随便问道:“新科进士当中美男子多不多?”
轩辕起瞬间了悟:“原来你想去琼林宴是为了看美男子。”
“呵呵。”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你都已经嫁人了,怎么还不改一改这风流性子?”
贾琼翻翻白眼:“我也见过一些少年人,我啥时候风流过了?我掉过手帕吗?投过木瓜吗?抛过媚眼吗?就瞧瞧都不行?”
轩辕起吐嘈:“有什么好瞧的?你不是不喜欢书生的吗?”
“你知道我不可能看上书生,你干嘛不让我瞧?”
“我不会看上妓/女,所以不喝花酒;我不会看上宫女,所以也不看宫女。你不会看上书生,为何还要看进士?”
贾琼咂咂嘴,好一会儿才说:“原想多识得些脑子好些的青年,我将来好卖书传道。”
轩辕起摇了摇头:“你不了解那些进士,他们在儒学上已经跃过龙门,又怎么会轻易转学别派之道?他们已中进士,打点谋缺、当官应酬、忙于派系争斗或者经营家业尚且来不及,如何愿跟你一个小女孩学‘奇淫技巧’、‘怪力乱神’?”
贾琼道:“经济学不是‘奇淫技巧’,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经济学发展规律就是王朝兴衰真正的原因,学得好了便能改变气数。”
轩辕起道:“你写的那书确实有些门道,可也没有那么夸张……”
“你以为我就写那一本书?况且我还没有写完呢。”
“行行行,你是仙人转世,自然比凡人懂得多。可是你想开宗立派,在进士中注定找不到什么嫡传弟子,莫说旁人,就算你的表哥们,他们也未必真的信服你的学说。”
贾琼轻轻蹙了蹙眉,居然有些被他说服了。贾琼想到了玄门门派,如茅山派,甚至崆峒派,难道她有缘分遇上他们,反而是天道的一种提示,她在弱小的时候,只能在玄门中找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