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又遇僧道

贾母都被贾赦说的这样直白的话刺激到了,原来她也不是可以仗着长辈的身份让贾琼让步的。贾琼待她只是面子情,因为她们已经“恩仇两消”。

贾政忽道:“大哥,你怎么能对着老太太说出这种话来?”

贾赦淡淡瞟了他一眼:“你在教我做人?还是想教王妃做人?我想教育女儿是我的事,枕边教妻是王爷的事,教导儿媳是皇后娘娘的事。你一个连自己的妻子都教不好的人,还是不要托大了吧?”

贾政本想仗着老太太孝道的大义说出一番冠冕堂皇的话来,可是被贾赦这样一怼,他便说不出来了。

双方陷入了一阵长久的沉默,还是贾母先打破僵局,话却让人听着不舒服。

“凤哥儿也是王家的人,她总不能在意元春、宝玉是王氏所生吧?这表姐妹之间总能来往。”

凤姐听了贾母的话才终于明白了,原来老太太并没有多疼爱她,哪怕曾经将面上的事做得很好。

真正疼爱她、顾念她的心情的是贾家大房的人。

贾赦将管家权和支使银两的权力都交给她;邢夫人虽然贪,但是也会摆婆婆的谱。琏二爷或许外出跑商时也会遇上露水姻缘,但他们夫妻还是恩爱的,他很清楚他的妻子只能是她。

贾瑶一直敬重她,在家时也会给她搭把手。贾琼支持她的工作,欣赏她的才能,王家出事后,待她一如既往。这些家人都没有因为王家出事而放弃她或侮辱她。

凤姐抚了抚肚子,说:“我这身子着实不方便,二爷去南边之前说过,我若是这胎有个万一,他便要休我。为了让我养胎,可是连铺子也不许我去了的,更别提旁的了。表姐便有事托我,我这时候实在无能为力。不如等我孩子生了出了月子,元春表姐再来看老太太,我也来一起坐坐。”

凤姐倒也不傻,听贾赦这么说了,完全明白二房来是想求她办事的,不是想要求财就是想求势。

凤姐这话说得合情合理,也没有说不行,贾母再要强求,就是她当老太婆的要害孙媳肚子里的孩子了。说出去了,也是贾母不对。

贾元春忽说:“凤哥儿有身子辛苦,那我帮一帮凤哥儿也行。”

贾赦却道:“我大房的生意和内务就不劳侄女操心了。侄女有空帮着政弟管好家,教养弟弟,那才是正经。”

贾母忽说:“怎么就不行了?元儿来陪陪我老婆子,你还不许吗?”

贾赦道:“她天天住我府里,别人瞧了,还以为我有多看重这个侄女呢。我倒无妨,琼儿误会了就真不来看我了。要不这样,让她进府来陪老太太,我带着我们家的人暂时去庄子住。我的下人我也带走,她在府的花销,政弟府里送来。等老太太解了思念孙女的苦送她回去了,我们一家再从庄子回府就是了。”

贾母怒道:“贾赦!!你……你这是要把人将死里逼!”

贾赦冲凤姐道:“你回自己院子里,没有我的允许,你生产前就不必跑荣庆堂来了。肚子里这一胎无论如何都得平安生下来。”

凤姐知道贾赦要打发她提前走,只怕还有更难听的话不宜她听到,而且当面这样吩咐就堵死了贾母在她身上做文章的路子。

凤姐应声离开后,贾母就捧着心口歪在椅上哀哀叫着,贾政道:“大哥,你究竟想怎么样?”

贾赦冷冷道:“这都是你们自己做出来的,还问我想怎么样。老太太身体不舒服,我这就请太医来,老太太像要从前宣扬王妃不孝不悌一样宣扬我不孝,你可以试试看。惹得我更不痛快了,我可以告诉你,二房子子孙孙在大夏朝就永远都不要想科举进官场了。”

贾母那收拾行李打发她回金陵的话就说不出口了,只粗粗喘着气。贾政本想要说几句,可是贾赦这个大招却是他最怕的,只好刚才这口气怎么上来的就怎么咽回去。

贾赦离开荣庆堂后,贾政、贾元春对着贾母又哭诉哀求一番,贾母才说:“我累了,你们走吧。元春的婚事,你们自己看着办,我办不了。”

贾政、贾元春回了家后,又各自伤怀了一夜。贾元春虽然得不到凤姐出面,可是事情还是要办的。

贾政命贾珠去邀薛蟠进府吃席,贾珠本来颇看不上薛蟠的,可如今他的地位连薛蟠都不如了。

贾政和贾珠宴请薛蟠期间,盛装打扮的贾元春出现为他斟酒。

贾元春虽然二十二岁了,但是老实说,这个年纪正是女人最美的时期。

况她作为金陵十二钗中仅次于黛钗的人,作为贾宝玉的姐姐,一样面如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自然美貌。

薛蟠只觉贾元春走近时一阵香气袭来,他身子都觉得麻了麻,待定睛一看她丰腴的身段,身子就酥了。

“表弟难得来陪父亲说说话,多喝几杯。”

薛蟠今年还不到十八岁,他是薛宝钗的同胞兄长,虽无她的姿色,但也不丑。只他人无灵性,一任纵欲,长得难免显老,看着竟如二十岁往上了。(注1)

贾元春虽然不喜欢她,但她明白自己无法在娘家呆一辈子,如今境况下,薛蟠已是她够得着的最好选择了。

薛蟠一口干了酒,说:“姐姐再给我酒上。”

贾元春冲他微微一笑,又靠近一些为他斟酒,差点忍不住手就要往她腰上摸去了,还是贾政咳了咳,薛蟠才坐好了。

“元春,你就为我们抚琴一曲吧。”

贾元春应下了,转身去准备了好一会儿,才有丫鬟抱了琴出来摆好。

贾元春在他们面前抚琴时,薛蟠的眼珠子就粘在了她身上。贾元春抚完琴离开,他还依依不舍。

贾元春离开后再没有出来,薛蟠还问起:“姐姐怎么不来与我们一道吃酒?”

贾政厚着脸皮说:“她到底还是姑娘家,你是她的亲表弟,她才出来见见,若是别人,她是不见的。”

贾珠没有本事为妹妹选别的夫婿,这时也只有往好的方面想了,比如薛家很有钱。

“表弟似乎颇为惦念妹妹,不知表弟可曾定下亲事?”

“亲事?”薛蟠倒不曾考虑过,他吃喝嫖/赌都无关婚姻,”亲事是母亲做主。”

贾珠才道:“我见表弟和妹妹亲近,我有个想法,不如我们亲上加亲?”

“娶表姐?”薛蟠想着贾元春的风姿美好,这时得不到居然焦着了起来,“好!好!我娶表姐回去。”

薛蟠是个双性恋,他在没有得到一个人时,自然是花言巧语或用银钱通神哄得人跟他好,这时见着贾元春动了情念,这兴头上自然也愿意娶她。

至于她是王氏之女,还进过诏狱,又是他这种呆霸王考虑不清楚的了。

薛蟠在贾家吃了酒回家就去找薛姨妈,薛宝钗正在薛姨妈这里对着自家铺子掌柜送来的账本。

眼见生意盈利日渐单薄,不知被底下的管事掌柜吃拿了多少,可是母女两现在无权无势,也无能为力。

薛蟠请了安后,就提起他要娶贾元春,薛宝钗十分意外:“哥哥怎么会想到娶表姐为妻?”

薛蟠说:“我就是喜欢表姐,娶了她来亲上加亲,她也能来陪母亲和妹妹。”

薛宝钗却懂贾元春是王氏之女还进过诏狱,要嫁给当官的人是不可能了。薛宝钗自采选丢了大丑后倒认清了很多现实。

本来她已经降低目标,只要嫁一个小官为妻,她也算是有造化了。可是王子腾行大胜之术,又牵步邪/教,她作为王家的外甥女,连嫁小官为妻都几乎不可能了。

十四五岁,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她一样愁嫁。

薛姨妈是个慈母,慈母多败儿的那种慈母。

“我的儿,你表姐是你姨妈的女儿,当年你姨妈坏了事,你表姐才愿嫁你。”

薛蟠不懂这些:“表姐那样的美人难得,咱们家和荣国府还怕什么人家?”

薛宝钗听到荣国府倒心中一动,姨妈虽然坏事,可是纵使她犯了那不可饶恕的罪过,也没有牵连三个儿女和丈夫。荣国府有老太太在,自然不会让他们伤着。

那宝玉是个不凡的,长得又好,若是将来能够科考,或许还能博个出身。

薛姨妈又说:“你这孩子,实在应该多长进些。现在铺子里的账上利薄一日日少了,还有的就是亏损了,这些家业总都是传给你的。如今该娶一个能懂生意的媳妇来。你那表姐自幼诗书教养,只怕不会这些。”

薛蟠还在磨着,薛宝钗忽说:“哥哥先回院子休息,我来劝劝母亲。”

薛蟠只好先退出去了,薛姨妈叹道:“钗儿,你哥哥不成器,你何必还要顺着他呢?”

薛宝钗说:“哥哥这浑性,母亲劝了也不见得有用。咱们不能时时看着他,咱们家内外这么多事,哥哥早些娶了嫂子回来,也未必是坏事。”

薛姨妈当初和王夫人的感情好,可王夫人为了夺爵做出那么多事,连王家都被她牵累得倒台,让他们薛家三人没有靠山,这心中滋味却说不清了。

“可你哥哥也不用娶元春。”

薛宝钗道:“我何尝不知表姐身上有所妨碍,可母亲想想,我们何尝没有妨碍?若是没有妨碍,表姐又怎么可能愿意嫁给哥哥呢?表姐可是从小受国公府嫡女教导长大,还进宫几年,见识和才华必是胜过普通人家的女儿。靖武王妃去年也未让王爷牵累表姐他们,如今他们应该还能进荣国府给老太太问安。只要贾家没有分宗,他们毕竟姓贾。过得几年,两房龃龉淡了,自会恢复往来。”

贾家二房落寞了,王氏所生三个子女没有前程是相对的,就是近几年的神京上流社会将他们排斥在外。

可是古代是几千年的宗族社会,同宗两房斗得再厉害,斗得尘埃落定后还是同族人,分也分不开。

贾氏族里的福利,如祭田、家学、年节荣国府对族人的赏赐,只要是没有分宗出去的贾氏子弟,将来的二房子孙也都能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