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琼点头:“他去时走的是张掖那条路,我了解他,既然去时走那边的路,他回来时定想走这一条路亲自看看两条路线上的不同地形。”
史鼏想要起身来,可是伤口然疼痛,他不由得捂了捂。
贾琼忙说:“表叔你好好躺着吧,起身来干什么?”
史鼏道:“娘娘,下官这点伤不要紧,让下官随娘娘去找王爷吧。”
贾琼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知道上回追杀你们的那伙马贼还有多少人吗?他们的巢穴在哪?”
史鼏奇道:“娘娘难道想巢灭马贼?娘娘虽然身份尊贵,但是有调动西宁卫的权力吗?”
贾琼摇了摇头:“如果马贼只有几十骑精锐,那也不用调动西宁卫。”
“马贼的主力就有上百骑精锐,但是加上无数小股马贼,就有数百精锐了,个个有刀弓马匹,上回追击我们的只是一部分。这些马贼成分复杂,有些是和硕特部的遗民,有些是中原逃到关外的江洋大盗,有一些回回的强盗,还有准噶尔的人。当年我领兵在青海作战时,就遇上过这些人。派大军去围剿,他们会马上投靠敌军,当时大敌当前,我等也不能主次不分,这才没有和他们动手。他们说好助朝廷打准噶尔,可是事到临头,他们就出卖朝廷。实在可恶得恨!”
贾琼抚了抚额:“看来,这是十分凶恶狡猾的一群恶徒。青海这么大,可是找不到他们,确实徒费粮饷。”
史鼏奇道:“王妃想要对付这些马贼?”
贾琼点了点头:“我都到了青海了,遇上他们反而折道,太没面子。十年前青海新归,却有马贼猖狂,我大夏百姓就永远难在这片土地上立足。”
史鼏道:“马贼反复无常,不值得招安,只有全部歼灭一条路。”
贾琼抚掌道:“我正是这个意思。”
史鼏眼睛幽幽亮:“如果朝廷真想剿灭这些马贼,倒并非做不到。”
“倒要请教叔叔,找不到这些马贼,如何剿灭?”
史鼏说:“马贼这么多人,他们也是人,常年生活在这里怎么可能没有家小、奴隶?加在一起就有上千人了。这么多人和战马长期生存,必得要有足够的水、草、粮。”
“不错,他们的老巢必定是在水、草丰沛的地方,也许还得有内地运来的粮茶等物资。”
史鼏笑道:“十年前,我与当时的马贼打过交道,他们的寨子应该在瞎熊沟附近,天峻山脚下水草丰沛,足够那么多人生存。那山脚下的人多是他们的家眷或奴隶。”
贾琼抚着额头:“看来,我们几个人是歼灭不了这伙人的。我一听说是个什么‘沟’,想必依山势而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史鼏莞尔:“王妃虽然武艺高强,但是想要带着几个人歼灭这伙人是异想天开,天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倘若真那么容易,还要我等将军做什么?”
贾琼起身负手来回跺步,说:“我确实不能调动西宁卫的两万人马去剿匪。”
她也不用靠法术来对付凡人,不可能一扇子扇过去,杀死一大片。
史鼏道:“倘若朝廷愿意动兵,下官必助朝廷除了这股祸患。”
贾琼嗯了一声,道:“你养着伤。待能下床活动后,写个平匪策论给我,我可直接发回去给父皇。”
史鼏心中暗喜,拱手道:“下官必定竭尽全力,不负王妃救命之恩。”
原来史鼏决定回京,但是他当了十年死人,朝中早已物是人非,想必爵位也在弟弟身上了。他想重新在朝中寻立足之地,没有比携新功风光回京更好的了。
……
却说贾赦、贾敬两兄弟这一个多月都在神京几家勋爵或名臣后裔府中游走。贾敬以“妙云大真人”的名号说服家主去几家山神、土地庙去迎他们的祖先英灵回祠堂。
有些人相信,有些人则不信。那不相信的人,只能让那些亡灵托梦于其中留宿府外的子弟了。
还有两家名臣已经没有后裔在神京为官,他们的族人在老家湖广和山东,贾敬、贾赦打算跑一趟。
这天贾敬正为平原侯打了蘸,正回到宁国府卧室休息,忽听门外响起白白人形的声音:“真人,真人……”
贾敬一惊,连忙披衣起来,打开了门,白白闪身进屋。
贾敬也曾见过白白几次化为人形,倒并不害怕,问道:“听说你去西域送信,怎么去了一个多月?”
白白叹道:“这说来话长,我回了王府找姑姑,姑姑却不在,后来去了玄真观,也没有见着姑姑。我在神京上空盘旋,姑姑便是在外面玩,也该看到我了。”
贾敬和他在一旁坐下,给他倒了一杯水,道:“你不知道,因太上皇久得不到王爷的消息,便同意琼儿去西域寻他了。”
“什么?”白白不可思议,忙道:“姑姑怎么能去西域,要是到了准噶尔境内,法术施展困难,对方人多势众,想要脱身就难了。”
贾敬忙追问道:“王爷没事吧?”
白白点了点头:“王爷已经离开准噶尔返回了。那达瓦齐知道王爷是皇上长子,又素有英武之名一直留他,不肯放行。王爷带了一千多名京营精锐,但是他们王庭有几万人,况且达瓦齐不给足够几天的清水补给,王爷也不能动身。”
贾敬大惊:“后来呢?”
白白呵呵一笑,说:“王爷到了准噶尔,认识了很多蒙古部落王公。有些部落的人虽然支持达瓦齐,却也各有异心。原先支持达瓦齐的阿睦尔撒纳的势力仅次于达瓦齐,其实早想自立为汗,他背后还和罗刹人有所往来。王爷便趁机拉拢阿睦尔撒纳,称回京后让皇上也册封他为汗,赏赐财宝。阿睦尔撒纳与王爷结为安答,在他的支持下,王爷的军队得到了清水、粮草补给,这才离开达瓦齐的势力范围。”
贾敬长长舒了一口气,道:“谢天谢地!王爷能平安回京就好。”
白白忧心道:“既然姑姑去了西域,我得马上去寻她,免得她进了准噶尔境内,不便脱身。”
贾敬忙说:“好,你快去。”
白白的肚子响了起来,不禁说:“我回来飞了四千多里,好歹给我吃顿饱饭再走吧。”
贾敬忙让下人去准备鱼、羊等他喜欢吃的食物,大锅地煮上来就是了。白白不想自己去辛苦捕鱼,只好先懒在宁府吃饭了。
白白想起轩辕起除了给贾琼的私人信件之外,还有给皇帝的奏报,便交给贾敬,让他呈御览。
贾敬眼见天都黑了,宫门落锁,只得第二天再说了。
第二天,贾敬带了贾赦进宫求见皇帝,毕竟贾赦和皇帝是儿女亲家,私交也更好。
贾敬当年虽然也是太子铁杆,但是他为人严肃,与皇帝在私交上就远不及贾赦了。
皇帝刚上完早朝,便在紫宸殿御书房召见二人。
贾敬简要陈明来意,递上轩辕起的折子,皇帝急着展开一目十行看完,长舒了一口气,道:“真是步险棋!当日朕便不同意起儿去送嫁,他非得去西域一探虚实。若不是借着阿睦尔撒纳的野心,他当真要被困在准噶尔了。对了,琼儿呢,她到哪里了?回来没有?”
贾赦奏道:“白白不知道琼儿也去西域了,白白在天上飞回来的路线和地上官道路线不同,所以没有遇上。白白已经返回去找她了,请皇上放心。”
皇帝起身来回跺步,叹道:“朕就说了她,不必去了,她非得自恃武艺神通,这跑了一趟除了吃些风沙之外,有什么用呢?”
贾赦不由得赫然,道:“这……王妃也是担心王爷,年轻人吃些苦头也没有什么要紧。”
皇帝不禁冷哼一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罢了,都平安回来就好了。”
贾敬、贾赦本欲告退,可是皇帝又留了他们去御花园喝茶。刚过了中秋,关中的天气已日渐凉爽了,御花园中的早菊初开,吐露了清芬。
皇帝屏退了左右,忽问起他们这一个多月来送几家勋爵家的祖先英灵回宗祠的事。
因为皇家也有此事,太上皇还亲眼见着了真宗皇帝英灵,皇帝也相信这事不虚了。
贾敬道:“还有两位英灵未归,一个是太宗、真宗两朝的首辅张载,一个太/祖时的齐侯,如今他们家的后裔都不在神京。贫道打算跑去湖广、山东寻到他们的家族后人,彻底平息此事。”
皇帝点了点头:“还是你们贾家福泽深厚。”
贾赦忙说:“皇上,若论福泽,谁比得上皇上呢?我们也是沾了些皇上的福气罢了。”
皇帝叹道:“恩侯不在朝任职,居然也会跟朕说这种话了。朕还是怀念我们年轻的时候,要是朕能年轻二十岁,江山在手,心爱的佳人在旁,还有你这总角之交,人生便美满了。”
贾敬、贾赦不敢说话,心头砰砰直跳。他们担心万一皇帝抽风,想要追求长生不老,并且把这事落在神通广大的贾琼的身上,那贾家也别想好过了。
皇帝忽问道:“恩侯,据说琼儿出生那一天,天上祥云笼罩,久久不散,尚在正月时,却百花盛开。”
贾赦头一回这么怕起自小相识的皇帝,连忙摇头:“没这回事?谁说的?贾家天生异相的孩子就是宝玉,但也不过是王氏想要造势夺爵的把戏。琼儿虽然天姿聪颖,可是她出生那天很普通。她要是真有什么异相,那也不会托生丫鬟的肚子了。”
皇帝淡淡一笑:“恩侯这话却不诚了。太上皇说起,这天下山神、土地都礼敬她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