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道:“那些……是看在她师父的分上,她自己是没有这个脸面的。”
“名师也不会随便青睐凡人的。琼儿有福气,起儿更有福气。”
贾敬、贾赦都不便搭腔了,皇帝忽说:“恩侯生了琼儿也是有功劳的,朕有意晋升你为荣恩侯,不枉你这字。”
贾赦忙跪下了,叩首道:“皇上,微臣真的担当不起如此高官爵禄,德不配位。微臣满府已经深沐皇恩,再不能贪得无厌,请皇上明鉴!”
皇帝微微一笑,上前扶贾赦:“你和朕之间,为何这么见外呢?”
贾赦一副感激涕淋的样子,道:“皇上,微臣这些年虽然和弟弟有所争执,可同时也深感自己德不配位,才多生灾祸。如今微臣深沐皇恩,决心洗心革面,万不敢受这爵位。他日倘若微臣为皇上立了大功,皇上再名正言顺封赏,文武百官才觉皇上赏罚分明。皇上偏爱微臣,非微臣不识抬举,可是微臣实在不能坏了皇上社稷根本。”
皇帝叹道:“朕终于当了这个皇帝,当年多想要有这一天。可是当上皇帝之后才发现,人间美中不足。”
贾敬听了这么多,心中犹疑,这时却也奏道:“皇上,天道本不全,美中不足就是最好的状态。若十全十美,天道不容。”
皇帝这才沉寂了下来,沉默了许久,像是忘了贾赦还跪在地上,直到亭外传来李连安的声音,说是太上皇遣人来请贾敬、贾赦。
原来白白昨天在天空中盘旋,太上皇也听到了他的叫声,猜到轩辕起的消息来了。今日打听到贾敬、贾赦进了宫,便差人来请。
皇帝才让贾赦起来,说:“既然你非要辞升爵,朕不勉强你。太上皇召见,你们先去上阳宫吧。”
贾赦才战战兢兢起来,与贾敬恭恭敬敬退出御花园的陶然居,皇帝背着手,看着芬芳满园,可是身影十分孤寂,亲信李连安也不敢上前言语。
贾赦、贾敬去上阳宫汇报之后,下午时才离宫。贾赦出了一身汗,只觉轩辕泽登基之后,再不是从前的他了,会让他感到如此恐惧。
贾赦本要回府,贾敬却让他去宁府坐一坐。
贾赦随贾敬来到贾敬禅房,遣退了道童、下人,贾赦才说:“从前我害怕太上皇,如今我居然更怕皇上了。”
贾敬呵了一声:“我还以为你很想升爵呢。”
“从前是想的,可是琼儿千叮咛、万嘱咐,我行事不可张狂。我文不成、武不就,在有能耐的大臣眼里是幸臣。古代幸臣得了高位张狂起来,最后都是没有好下场的。”
贾敬眯了眯眼睛,沉默了许久,说:“你倒也称不上是幸臣。让人害怕的是,从前太上皇和皇上父子生了嫌隙,如今皇上和靖武亲王不知会不会也生出嫌隙来。”
贾赦惊道:“不会吧?皇上可是最疼爱王爷的。”
贾敬冷笑道:“当年太上皇何尝不是最疼爱皇上?皇上三岁时就被立为太子,自小养在太上皇身边,何等荣宠?自古帝王家事,都难以用常理判断。”
贾赦两股打颤:“你不要吓我。”
贾敬和贾赦不一样,贾敬是王孙公子,又是进士才子,饱读道儒法三家之学和史书。
贾敬道:“皇上一直提琼儿的事,之后还说了一句‘起儿更有福气’。”
贾赦奇道:“这确实是琼儿行事太过无忌了,她还叮嘱我们不要以阴阳之术邀宠,可是她那些本事岂能不让帝王之家忌惮?”
贾敬沉默了一下,说:“恐怕不是忌惮,而是人人都想得到。”
贾赦叹道:“并非人人都能修习道法的,要是人人都可得,我怎么不学呢?”
“幸好你脑子清楚,坚决辞了‘荣恩侯’的爵位。此时太上皇身体健朗,靖武亲王也快回京了,皇上便是有什么心思,他也只能压下去。”
贾赦心头不好过,道:“太上皇都不强求长生不老,皇上难不成反而糊涂了?”
“但愿是我想多了。”
……
贾琼在边垂小镇驿站休息数三五日,一边等待史鼏康复,一边让周啸云等人刺探天峻山、瞎熊沟一带的消息。
往来中原和天山南麓的商人都要经过这小镇,镇上时常见到一些商人。
周啸云打听出来,这伙马贼对惯做西域生意的客商并不杀鸡取卵,客商只要交了足够的买路钱,插上他们的通行旗子,便能安然过了这一带。
贾琼等人带着从马贼那得来的十七匹战马,在镇上长驻太过显眼了,所以等到史鼏已经能下地走动、骑马,便先回西宁府再说。想剿马贼也必得朝廷派兵,她无法带着十个人就完成这个工作。
贾琼的人加上高家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足有五十几个人,四十几匹马。但是高家庄的人原来养的马比较普通。
忽听九霄之上传来一阵凤啸,贾琼等人都抬起头来,只见一只巨大的白鸟穿过薄薄的一层云。
“白白!”贾琼眼睛一亮,忽然纵声而啸,以她的玄让功夫,啸声能传数里之外,自然也能让天空的白白听到。
白白在西宁一带乔装打听到贾琼一行人是往这条路走的,他沿路而飞,见到地上行人,便长啸一声,但想若是贾琼听到,定会呼应他。
他本已飞过了,但是听到贾琼的长啸声折返,飞到了贾琼一行人的降落。神京来的锦衣司侍卫早知贾家得了这只神鸟,虽然好奇,却不会大惊小怪。但是高家庄的村民和史鼏一见,就和当初的神京百姓一样,言天降神鸟,许多都忍不住跪地叩头。
戴着遮阳帷帽的贾琼打马上前,叫道:“白白,我在这里!”
白白听到也的声音,尾翎都不由得一挺,不便口吐人言,便清越地叫了两声。
贾琼跳下了马,跑到他跟前,一把抱住他的脖子,一边熟稔地撸着他的羽毛。
“你见到子朔了吗?”
白白低声道:“我见着他了,他没事,已经在返回途中。我回京找你,你却已经西来,真人让我返回找你,莫要进入准噶尔境内。我也要告诉你,那境内法术威力大减,十分邪门,都得靠硬战。”
观世音赠她“六字大明咒”,她也早料到这事:“靠硬战我也不怕。但是他安然返回,我便不去了,在西宁等他就好。”
白白取出轩辕起给她的信件,贾琼忙拆开来看。
【吾妻:见字如面。明日便是中秋佳节,夕阳已下,明月东升。我在营地山坡旁跑了一圈,到了小山坡上,夜风正凉,我独自对着明月思念你。
我一个半月以前就已经抵达王庭驻地,达瓦齐受封并且能娶‘淑仪公主’非常得意,达瓦齐一见‘淑仪公主’,果然就迷上了她。没等三天,他就赶着大婚了,大婚后几日难出帐来。
我本想早点回京来,但是达瓦齐的心腹控制清水源和粮草,不与我方便,显然受了达瓦齐的指派,想扣我在此,也不让我的人往外传信。当时情势十分紧张,但我没有着急,蛰伏为客,偷偷打听准噶尔各大实力部落之间的关系。
大部落和达瓦齐之间都有姻亲关系,这和中原皇室没有什么分别。阿睦尔撒纳台吉(次公)曾经支持达瓦齐扩张了很多领土和势力,他自己也得到了发展壮大。
我们将抵王庭前,阿睦尔撒纳闻声从塔尔巴哈台赶来,见证大夏正式册封了达瓦齐为准噶尔汗王,并以父皇亲女‘淑仪公主’嫁给他为妻,赐金银财宝十万两,这招了阿睦尔撒纳的嫉妒。
蒙古人只敬强者,我与阿睦尔撒纳一起狩猎,他有些服我的身手。我便趁机跟他说:‘我原以为西域只有达瓦齐乃真英雄,没有想到你阿睦尔撒纳台吉也是大英雄。我若早识得你,便不肯让‘皇族第一美人’唯一的皇姐轩辕可卿嫁给达瓦齐,而是跟父皇力主将她嫁给你了。因为你有和达瓦齐齐平的能力,却比达瓦齐年轻英俊许多,皇姐自然会更欢喜!’
阿睦尔撒纳见过‘淑仪公主’三次,跟许多男人一样,每一次见她时神情痴呆,魂都没了。我的话说到他心坎里去了,他接连邀我狩猎,后来我们对着长生天发誓结为安答。
老实说,我信道教的,跟长生天发什么样的誓都无所谓的。我跟他说,朝廷无意经略西域,只想令西域蒙古诸部为藩国,根据实力的地位册封三个汗国,以为名义藩属,实为兄弟之邦,以为中国西疆屏护,永世结好。阿睦尔撒纳大为心动,便求我说服父皇也册封他为‘辉特汗国’汗王。
我答应了他,但是跟他说,达瓦齐阻止我回京,父皇也不能得信,无法册封他。蒙古人想要当大汗,脸皮虽然比中原人厚些,但也知自立不好看,有大夏朝的承认金册,就是向天下人宣扬他的实力,这样可好看多了。
阿睦尔撒纳就支持我带兵回京,与达瓦齐差点起了冲突。达瓦齐虽想留我们,但想他刚刚和公主大婚,便非要强留我,道义上不占理。况且若是阿陸尔撒纳若与我联手生乱反他,他准备不足时也要吃大亏,只好开放清水源和发还粮草。我们明日中秋就起程返回了。
白白来西域时迷路了,而且西域部落复杂繁多,他也不确定哪个才是王庭,其实西域的王庭不大,远不及中原繁华,怪不得他不认识。
我身边总有很多人,白白好不容易才接近了我,我到今天才能安心写信,令白白捎给你。之前若是说谎骗你一切顺遂,我不忍心;若是告诉你他们阻碍我返回,你心难安。
月已高升,带着对你的思念,愿今夜好梦。
纸短情长,吻你万千。
夫起
元贞元年八月十四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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