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碧云嘴角的笑顿时挂不住。王白的痴傻呆愣她不是不嫌弃,但这话自家说说还行,被外人提起就是戳她痛处了。
她叫王大成赶紧起来,然后引葛碧玉进屋:“老三不中用,幸好我那儿子懂事,我心里还能安慰些。”
只生下一女的葛碧玉绞紧了帕子。两姐妹刚见面就是明枪暗箭。
王简从里屋出来,小声地跟姨母见好,然后冲出来揪住王白的衣角:“三姐,姨母来了。你怎么还在喂鸡啊?”
王白不说话,她把米糠洒在食槽里,以往看见吃食一拥而上的鸡鸭们,此时却视食槽有如猛兽,战战兢兢不敢妄动。鸡窝里唯一的那只大公鸡,连脊背的羽毛都站立起来。
仔细观察,发现它们怕的不是食槽,而是王白。
王白把手伸下去,鸡鸭恍若惊弓,顿时四散开来。
王简看得稀奇:“三姐,你用了什么办法,今天这鸡鸭怎么这么怕你啊?”
王白收回米糠,摇头:“不是我弄的。”
王简疑惑,王白向来平静的眸子开始变得晦暗,语气一如既往地平淡:“过几天不仅动物会怕我,连人也会怕我。”
王简不明所以,王白摸了摸她的头:“我知道,只有你不怕。”
只有这个不到她腰高、比她小十岁的妹妹,会在满村的恶意与冲天的大火中义无反顾地挡在她面前。
看样子,行森已经开始布局了。只是上辈子她的无能让自己和小妹被人鱼肉,这辈子被架上火架的就不知道是谁了。
进了屋,葛碧玉一抬眼就看到早就站在桌前的王大成,两人对视一眼,王大成笑着弯腰给她倒茶。
葛碧云看见一笑:“妹子,你姐夫可是对你很是看重,他那点茶我可是一口都碰不得。”
葛碧玉整理了一下袖口,向王大成缓缓抬眼:“我知道,姐夫向来待我极好。”
寒暄过后,葛碧玉开始说明来意。原来她现在随女儿,也就是王白的表姐住在隔壁李家村,表姐家的隔壁是书香门第。当年祖上也曾金榜题名过,只是因为朝中变故过于迂腐被贬汴州,几辈下来家道中落,又因为当初得罪的人太多,孙辈考取的最好功名仅是秀才。
隔壁家李老秀才和妻子年过三十无所出,本以为这辈亲缘无望,没想到妻子路过山上残破道观之时顺便一拜,回去不到半月就呕吐不止,被诊出了喜脉。
老秀才大喜过望,自此常年拜祭破道观,风雨无阻。但邪门的是旁人有求子者,即使是拜祭百次、千次也无用,李家村人暗道这便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凑巧被他家赶上了罢了。
老秀才得一子,取名李尘眠。小儿子天生聪颖、三岁过目不忘,六岁就能作诗吟赋,十岁时就已博览群书。本以为这李尘眠可以光耀门楣,却没想到他出生起就先天不足,体弱多病。
如今年近十八,每日与汤药为伴,李家大门都不曾出过。
虽然体弱,但到底到了快到弱冠之年,就想先把他的婚事定了,也好冲冲喜。
葛碧玉虽与隔壁不甚来往,但想到一个人,这就来到王家村。
听完,葛碧云脸色有些不好,隐隐压着怒火:“我知道妹子的意思了,不知妹子相中的是我们家哪一个?”
葛碧玉笑道:“这十里八村都知道,你们王家三个闺女。老大貌美如花,老三心智不足,老四还小。我要选哪一个姐姐还不知道吗?”
葛碧云还未发怒,王银芝就掀帘子进来:“我不同意!谁要嫁给那个病秧子。姨母你故意让我去,难道是要把我推入火坑?”
葛碧玉正色道:“银芝,这话可不能这么说。李公子虽然病着,但人家饱读诗书,承祖上福佑,家境也不错。你过去了就是享福啊。”
“一个酸秀才的家而已,算什么福佑。”王银芝冷笑:“他们老李家就算是求着我去我也不嫁。”
葛碧玉不由得看向葛碧云,葛碧云舒了一口气:“妹妹,你可能是不知道。我们银芝的婚事已经有了意向了,这李尘眠确实入不得她眼。”
“哦?”葛碧玉脸色微微一变:“大姐,可否透露是哪家的公子?”
王银芝微微抬起眉梢:“姨母,难道您没看见几次出入我家的那辆马车吗?”
葛碧玉脸色微微一变,知道王家是攀上个高枝,自己这点小心思人家根本不接,不由得讪讪:“看来你跟那王公子无缘,那我也就不多打扰了。”
葛碧云正要送她走,王大成早就站起来了。王银芝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拦住了她:“且慢,姨母,不知道我说的这个人可不可以?”
偏房,葛碧云皱眉问:“乖女,你让老三去干什么啊,且不说她痴傻呆愣,就说李家那个病秧子,她待两年岂不是要守寡?”
王银芝道:“娘,这不是正好。李尘眠不知道还能活多久,除了傻子谁能嫁给他?况且他要是死了李家的钱财岂不是一半都是咱们的?蚊子肉再小也是肉啊。”
葛碧云眼前一亮:“对啊!”
她正愁王白没人要,这不是瞌睡时候来了枕头?
“只是.....你妹妹那么木愣,她可知什么是相亲?”
“让她知道干什么?直接让人家相看不就行了?能成就成,不成咱们也不吃亏不是?”
“就这么办。”葛碧云长出了一口气。
厨房,王白在烧火。眼底被旺盛的炉火染得通红。
王银芝推了她一把,面上带笑:“三妹,姨母要走了。要不要去送送她,顺便去李家村看看表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