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旗木卡卡西就学乖了,专门留一个不上锁得窗户给他进出。
刚接手第三班的时候也是,清水明无总是带着三个小孩一溜串地在窗户进进出出,旗木卡卡西从一开始怒吼着是他把孩子带坏,但却一直忘记了还有给钥匙这个常识。
弄得第三班跟全员小偷似的,有一回涩谷心子还抱怨,她回自己家都养成了不走正门,被妈妈唠叨了好久,天麻则是自豪地表示自己晚上跳窗回家被老爸打一顿后,身体就牢牢记住了回家要走正门的事情。
然后师徒三人眼含期待地看着宇智波鼬,希望能听到他是怎么回家的。
宇智波鼬无奈表示,他回家之前要穿过一大片的宇智波族地,不可能跳窗回家的,这样会被当成间谍抓起来的。
清水明无三人纷纷表示好可惜。
只有旗木卡卡西为还剩一个好孩子感到欣慰。
“哐啷——”
两把钥匙的碰撞声在清水明无的头顶上响起,清水明无抬起头,没去接,只是定定地看着视线里模糊的人影。
“搬家过来的时候,你给过我钥匙,现在还给你。”
旗木卡卡西见他没有动作,便弯腰抓起他的手,将钥匙往他手里一塞,然后转身准备离开。
“卡卡西……”清水明无抱着他的手臂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刚才说的都是气话,我不要……”
旗木卡卡西久久不说话,脸上的神色莫辨,但不出喜怒:“但是我当真了。”
清水明无哭得更厉害,但除了急促的呼吸声外,就只有眼泪不断落下的细微动静。他浑身颤抖着,被拒绝的自尊催促着他放手,但身体却僵硬得很厉害,只是一个劲地发着抖。
可恨又可怜。
旗木卡卡西揉了揉他乱蓬蓬的头发:“这一次,就从朋友重新开始认识吧。”
“……”清水明无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旗木卡卡西。
【明无老师你说啊,我和卡卡西以后的孩子是叫案山子好呢?还是叫鹿惊好呢?啊,好像让卡卡西来决定也不错呢!】
【花痴女!你的脑子里就只有卡卡西吗?!为什么一定要是案山子或是鹿惊啊?!这样和卡卡西老师不会弄混吗?!】
【闭嘴啦白痴!孩子是父母爱情的结晶!所以我和卡卡西的孩子,一定要体现出我们的爱啊!】
【心子,要叫卡卡西前辈,直呼名字很没礼貌的。】
【有什么关系嘛!反正很快我要成为卡卡西的新娘了!前辈后辈一点问题都没有哦】
【你是笨蛋吗?!卡卡西大哥完全没有喜欢你的意思啊!一个人的话,可是生不出孩子的哦!】
【害羞啦!是害羞!嘛卡卡西桑就是害羞啦!其实啊,他喜欢人家喜欢得不得了呢!】
【心子,我觉得卡卡西前辈并没有害羞的意思。】
【别理这个笨蛋花痴女了!鼬,快教我手里剑十连击的方法啦!不是说好教我的吗?!】
三个烦人又吵闹的场景似乎还在眼前,为什么呢?为什么……大家突然都不动了?
清水明无躺在床上,红肿的眼睛刺疼得不行。
“我警告你不许把鼻涕眼泪偷偷擦在我的衣服上。”旗木卡卡西略带冷淡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才不会!”清水明无嘟囔了一声,收紧手臂将脸贴在他的背后。
修长白皙的指尖在小腹上紧攥着他衣服的手上摩挲着,旗木卡卡西听到从背后抱住他的胆小鬼向他抱怨地嘟囔:“好痒。”但手臂却将他勒得更紧。
清水明无闭上眼睛,脑袋却怎么也恢复不到之前的空白。
涩谷心子和天野天麻的母亲在医院里哭得晕过去,沉默且严肃的父亲们压抑着痛苦,扶着瘫软的爱人,僵硬得像是两座雕像。
两具小小的身体已经被清理干净,紧闭的双眼安安静静地闭着,恬静又安详,好像在做一个美梦。
但这个年纪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有这么乖巧的睡姿呢?
天野天麻应该像往常那样,张着嘴留着口水,四仰八叉不安分地占据床的每一个角落。
涩谷心子应该像平时一样,抱着被子或是娃娃嘟嘟囔囔地说着“卡卡西”“明无老师”怎么怎么样的话,青春期的小女孩,梦里也都是意中人们的一举一动。
“喂,起来了。”清水明无伸手去推他们,“喂,走了,该去训练了。”
这一次,我不会再迟到了。
不会睡过头了。
不会因为实验忘记时间了。
不会因为饿晕过去就顺势睡着了。
不会……再丢下你们了。
“干什么呀,这种安静的睡姿,根本就不适合你们啊!学人精!不要学鼬了啊!”
清水明无抬头看去,一想安静又老实的宇智波鼬皱着眉,嘴里不知道嘟囔着什么,身体像是想要去抓住什么似的挣扎了起来:“天麻——心子——”
“你们在搞什么啊……人设啊人设!不要弄这种人设互换的笨蛋事啊!”
三代目那只像枯枝一样的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温和又严肃地对他说:“清水,不要再闹了,他们……该睡了。”
涩谷心子和天野天麻的父亲强忍着哀伤,将两具小小的尸体放入小小的棺木里。
穿着全黑衣服的旗木卡卡西满脸肃穆地站在他的身边,两人无力又悲哀地看着棺木渐渐被土壤掩埋。
闭着眼睛的清水明无突然吐出一句:“假的。”语气铿锵有力。
旗木卡卡西一愣,然后安抚地抓住了清水明无的手。
清水明无根本没去葬礼,自然也不会看过他们下葬的场景。
但那样真实的场景,就是生动地在他脑海里不断重复着。
一样的,爸爸和妈妈,当年也是这样下葬的。
清水明无那时候还小,既没有力量将他们抱起放入棺中,也没有力气拿起铲子为他们覆上薄土。
他只是在大人的阻拦下,痛骂着砂忍,哀求着木叶的忍者叔叔不要把爸爸和妈妈从他身边夺走,最后再也看不见棺木时,他愤怒而绝望地质问着三代目,为什么要派他们去做任务,为什么要让他们去死,为什么要把他们从我的生命里夺走。
小小的清水明无无能地挥着拳头砸一切在他身边的成年忍者,无能地发泄着自己的痛苦和悲哀。
那时可笑的无能狂怒的模样,没人用摄像机替他记录下来,但这种事情,随随便便就能想象到了。
再一次失去重要的人,清水明无除了哀伤和悲痛,还有一种……一种绝望。
改变不了的,这个世界早就烂透了,什么都是无用功,改变不了就是改变不了。
清水明无终于意识到自己所谓的梦想究竟是多么的可笑。
这段时间里,他并不是自暴自弃。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啊,这些东西,这些梦想,全是假的,全是无用功罢了。
迟钝的大脑缓慢地开始工作后,这段时间里延迟接收的混乱也像开了闸的泄洪大坝,各种思绪将他的大脑冲击成一团浆糊。
清水明无本以为自己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失眠,但被旗木卡卡西的气息包围着,不知不觉就陷入了沉沉的梦境。
清水明无睁开眼睛,虽然是刚醒,但眼里却没有睡醒时的迷茫。
“要去哪里?”
清水明无只是微微一动,旗木卡卡西便警觉地拉住了他的手。
“唔,我去上个厕所。”
旗木卡卡西沉默着,似乎是在判断他话里的真假,沉吟片刻后才松了手。
被松了束缚的清水明无却没有立刻去卫生间,而是在床上呆呆地坐了好一会儿,才迟钝地起身。
“啪——”
卫生间里的白炽灯猛一下亮起,习惯了黑暗的眼睛在光的刺激下挂下了两道泪水,清水明无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满脸是汗,发丝黏答答地粘在皮肤上,眼睛红肿,两眼无神,脸色更是苍白得像从鬼片片场里跑出来的。
清水明无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在清水的作用下,似乎有了点人气。
忍者,是工具,是要抛弃任何个人感情去执行任务的……工具。
清水明无不怨恨杀了他弟子的云忍,也不怨恨培养他们的云隐村,更不怨恨将这个任务交给他们的雷影。
说到底,他们全是工具。
“上等人”手里随时可以丢弃的工具。
“大名啊……”杀了大名,杀了所有贵族的话……
清水明无捂住昏昏沉沉的脑袋,摇摇晃晃地往房间里走。
旗木卡卡西的宿舍很整洁,路上不会有什么绊倒他无处下脚的杂物,所以——
清水明无肩膀撞到了柜子,砰地一下掉下了一个硬皮的什么东西,怕旗木卡卡西又要念叨他破坏整洁,弯腰正准备将它捡起,但熟悉的硬壳外皮让他一愣。
粉白的爱心碎花图样上,写着故意歪歪扭扭弄得很可爱的字体:爱的回忆。
少女心指数五颗星。
清水明无很熟悉,因为这本相册是他的生日礼物。
清水明无还记得三个孩子仰着脸求夸奖的表情,以及旗木卡卡西装作不在意地强调“买相册的钱是他们非要我出的”。
清水明无那时正因为被拖出实验室恼火不已,被提醒了今天是生日还有生日礼物拿时,愤怒和惊喜在脸上交织不已,也不知道是怎样一副滑稽的模样。
“这种东西……”清水明无的手指一顿,没能控制好力道,指尖不受控制地翻开了它。
相册是按照时间顺序来制作的,第一页自然是刚拿到相机的江户风光。刚学会操作的涩谷心子技术很差,好多照片都是糊的,费了好多功夫才挑出了几张能看得过去的合照。
“什么嘛,卡卡西怎么这么爱耍酷啊!”除了第三班的四人,出镜最多的就是旗木卡卡西。
绚烂的江户夜景、繁星满天的夜幕银河……四人的合照大多是奇形怪状的,不是天麻表情僵硬扭曲,就是清水明无呵欠连天,又或者是宇智波鼬无意中闭了眼睛,还有心子被破坏了可爱姿势怒火滔天地暴揍天麻。银发面罩的忍者大概是偶像包袱过重,身为精英上忍对“时机”这种东西又把握得很好,又或是涩谷心子在选择照片时对他特别偏爱,只有他的每一张是从脚精致到头发丝的。
“真是偏心!”虽然嘴上说着好嫌弃不如一百张烤肉招待券来得实惠,但实际上不知道偷偷翻过了多少次,每一张照片早已经刻入了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