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投无路之下,陈安亭只好用绝食来逼迫母亲松口。忍饥挨饿的滋味绝不好受,像是有一只饕餮巨兽龟缩在你的肚子里,不断的啃咬你的内脏,吃掉你的胃,吃掉你的肠子。时间拖得越长,这种蚀骨烂肚的感觉就越明显,以至于拖到最后,陈安亭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任何一点儿力气能够再与铺天盖地的饥饿感做斗争了——陈太太也是这么认为的,她并不觉得自己这个儿子能够坚持多久。
但陈安亭,硬生生的水米不进,扛了整整四天。他还有一身的伤,要不是现在还在医院,能注射营养液,恐怕早就耗出问题来了。
陈太太曾经看过熬鹰的故事,为了驯服鹰,人就得和它一动不动的对视,谁先放弃,谁就输了。
陈安亭就是那只鹰。
陈太太不得不承认,她熬输了。
毕竟是怀胎十月、走了一趟鬼门关才生下来的儿子,那是自己身上丢下来的一块肉,哪能就真的这么看着他慢慢的衰败下去。她摸着陈安亭瘦得凹陷下去的脸颊,湿热的眼泪砸在苍白的皮肤上,带着哭腔质问他:“你就非要为了一个男人跟妈作对到这个地步吗,坏的是谁的身子呀,除了爸妈心疼,谁还会心疼你。”
陈安亭恍恍惚惚的,他听不太清母亲的话,无力地张了张嘴,但大概是太虚弱了,声音小若蚊呐。
陈太太凑近了听,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妈……对不、对不起,我……我一定要知道、知道他的消息……”
“你是真的要气死妈才甘心!”陈太太恨铁不成钢,一边哭一边把手机塞给他。她不想留在这儿听自己的儿子跟一个男人掰扯,抹着眼泪躲到病房外面。
陈安亭单手将手机小心翼翼地往耳朵边拢,右手受了伤,让他只能用左手来拨按键,一个一个的费力戳了老半天,才终于将那个烂熟于心的电话拨了出去。
接下来的时间,他就保持着侧躺的姿势,满心欢喜的等待电话被接通。
然而十几声忙音过后,等待他的只有不近人情的机械女声:“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陈安亭愣住了,翘起的嘴脸凝固成一个难看的弧度,眼睛闪烁了几下,隐隐地泛着些泪光。
他不相信,笨拙地又拨了一次,但依然是同样的结果。
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像是被人揪住了最柔软的那一点儿,疼痛中又带着一些酸涩。
挂在眼眶里的眼泪毫无征兆的就流了出来,顺着消瘦得有些脱相的脸颊往下掉,滴在床单上,瞬间就被吸收进去,只留下了一圈深色的水渍。
“你怎么……不接我的电话呀……”陈安亭喃喃自语,气若游丝的声音哪怕是凑近了听,也都听不见了。他的嘴唇在绝食过程中干燥得爆了皮,现下微微张着嘴,就像沙滩上濒死的鱼在拼命活动鱼鳃一样。
林深时自然是早就在陈太太打来电话那一次之后就把陈安亭给拉入了黑名单,现在他正在泰勒家的私人牧场里骑马,哪里还顾得上远在大平洋彼岸的陈安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