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一个噩梦般的地方生活,差点忘了世界上还有善良的人。
“还叫叔叔呢?”枫姨撩了撩耳畔的碎发,“你们年轻人啊……”
时栖快钻到地缝里去了。
“同居了吗?”枫姨又问。
他嗫嚅道:“嗯……嗯。”
“可不能便宜了他。”枫姨娴熟地翻动着手里的长勺,“领证之前,不能让他得逞。”
时栖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心里想的却是,宫行川三年前就已经得逞啦。
“行川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你跟他在一起,大可放心。”枫姨陷入回忆,喃喃自语,“那时候宫凯还没出去上学,他俩都爱吃我做的饭呢。”
枫姨不知道时栖和宫凯的纠葛,话说得自然,完全没注意到他陡然苍白的脸。
“宫凯那孩子脾气不好,但是宫家欠着他,行川也就没怎么管他。
“后来宫凯说要出国,行川就把他送了出去,说是深造,我也搞不明白。
“其实我觉得行川完全没必要听从爸妈的遗愿,把宫凯立为继承人。老一辈的恩怨,关孩子什么事儿呢?
“说到底啊,就是因为当年宫家承了宫凯家人的恩情。那孩子原来姓什么来着?哦,对,姓高嘛,名字还是行川带着他去改的呢。
“还好两个姓氏念起来像,要不然我都改不过来口。”
“宫凯……宫凯原来姓高?”时栖瞪着圆溜溜的眼睛,问,“他叫高凯?”
“行川没和你说过?”枫姨诧异地反问,“宫家刚发家的时候,高家帮了很大的忙,可是他们家的人命不好,出去旅游遇上空难,最后就剩一个没能一起跟着去的刚出生的孩子。”
“……行川他爸妈记着这份恩情,连夜开车去接这个孩子,谁知道在山路上翻了车,两个人都没救回来。”枫姨唏嘘不已,“行川他爸妈走之前,还留下了话,说宫家有现在的成就,离不开高家人的帮助,所以宫家未来的财产,必须有这个刚出生的孩子一份。”
时栖终于听明白了:“所以叔叔才会把宫凯当成继承人来培养?”
枫姨点了点头,把锅里炸得金黄酥脆的小丸子捞出来:“我懂行川爸妈的想法,那个年代的恩情和现在不一样,当然得还!只是苦了行川这孩子,以后要是有了孩子……”
枫姨顿了顿,低头看了看时栖平坦坦的小腹:“你俩准备领养孩子吗?”
同性婚姻法修订完善以后,夫夫是可以领养孩子的。
时栖还没想过这个问题,他揣着一肚子疑问跑去找宫行川。
宫行川坐在他坐过的小凳子上,修长的腿一条曲起,一条潇洒地伸直,手里捏着一片枯黄的树叶,听见时栖的脚步声,转过了头。
冷峻的眉眼就像融化的春水,徐徐展开:“枫姨跟你说以前的事情了?”
宫行川带时栖来见枫姨的目的之一,就是让他知道自己过去的事情。
毕竟宫行川没办法承受亲口说出失去双亲的伤痛。
他的尊严不允许,他的立场也不允许——时栖所遭遇的苦难,全和他有关。
时栖绕着宫行川溜达了两圈,最后坐在了男人腿上:“嗯,说了。”
“现在想想,那些传闻真是可笑。”他眯起眼睛,嘀咕,“我竟然有段时间,也怀疑他是你的儿子……”
宫行川捏了捏时栖的腰,以示惩罚。
“叔叔。”他想笑,又板起脸,“没关系的,你以后有我。”
宫行川没想到时栖会反过来安慰自己,诧异的同时,望进了那双清澈的眼睛。
时栖在安慰十多年前的宫行川:“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