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顺问:“你啥时候跟他镇熟了?你咋知他将是去南河沟了”
年年得意地说:“我天天跟他搁保山家的家庙里耍,早就可熟了呀。
我那一天跟他说南河沟可多茅草,茅草花到秋天特别好看,跟小仙女样,他就跟我去南河沟了,一到那儿,他就可待见可待见南河沟,他也觉得茅草可美。”
雨顺惊奇:“真的?他也觉得茅草好看?”
雨顺和身边的人对年年认为茅草特别漂亮一直无法理解,蜜蜜罐和大黄花至少颜色漂亮,茅草就是白的,花穗的样子也普普通通,有啥好看的?
年年更得意了:“嗯,他还说他觉得茅草比小仙女还美咧。”
雨顺迷茫了,居然有人跟年年一样,觉得茅草美,还是个恁洋气好看的城市人。
两个人回到家,饭已经做好了。
小麦种进去之后,生产队的活儿就少多了,虽然还没有真正进入冬闲,田素秋和很多女社员已经有大半时间在家操持,只偶尔上工。
年年不肯上桌吃饭,要求自己端着碗出去吃。
家里人都知道他要去家庙那边找安澜,也不介意,田素秋摆摆手让他去。
年年端着稀饭来到家庙,没看到安澜,却看到王立德和两个儿子保贤、保杰在院子中央,看着地上什么东西在讨论。
那里是年年这几天练走之旁的地方,年年过去打招呼:“叔,保贤哥,保杰哥。”
保贤和保杰笑着答应。以前,他们一到星期天就回来,所以虽然年龄差的比较多,可两家离得近,他们和年年还算熟悉。
王立德说:“年年呐,听说您班的教室房顶塌了,你上不成学了?”
年年提起这事就堵心,闷闷地点头:“嗯,都一星期了,也不知开始修了没?”
王立德说:“学校是公家的,维修需要走的手续多,您就等着吧,估计过年前您都不用上学了。”
年年急眼了:“那会中?那俺的书咋弄?俺才学了十课,还有十三课没学咧。算术学的更少。”
王立德呵呵笑:“你急也没用啊孩儿,没教室,您咋上学?”
年年知道这个道理,气得不想再说这事,正好他也关心其他,就问:“安澜哥咧?他还没吃了饭?”
“嗯?就是啊,”王立德扭头,问保贤和保杰,“安澜咋不见了咧?”
保杰撅起了嘴,把脸扭到一边:“不知,我独个儿吃饭,没注意他。”
保贤说:“我好像听见他跟俺奶奶说,他去南河沟咧。”
“哦。”王立德点点头,看年年,“安澜去南河沟了,咋了年年,你想找他耍?”
年年说:“嗯,我天天跟他耍,他字写的可好可好,他会教我写。”
“哦。”王立德说,“他今儿去南河沟了,可能教不成你了。”
年年说:“没事儿,一会儿我去北沟拾叶,给篮拾满去南河沟找他。”
年年说完,加快速度吃饭,还剩小半碗就开始往家走,进屋正好吃完,把碗往盆里一放,说了声“我去拾叶了哦”,跑到院里,擓着篮子就走了。
雨顺要纺花,一天就一篮树叶的任务,所以晌午年年和保国、保山一起去北沟。
今天是星期天,很多学生都要拾叶,北沟里有十几个人,大部分都是男生,女生和雨顺一样,要在家纺花。
今天的风有点大,一会儿一阵,顺着沟从西面过来,刮起一片片尘土,不光冷,还脏,年年到沟里后几乎不说话,专心拾叶。
保山是两个哥哥回来了,想早点拾够一篮回家,也不咋开口,只有保国不停地对着两个人问东问西,得不到回答就自问自答,他宁愿在外面刮风受冻,也不想回家。
半晌,年年和保山的篮子差不多就满了,年年正高兴,想着待会儿把篮子放在哪里,然后自己直接去南河沟找安澜,突然看到南边沟沿上一个人,他跟保山和保国说了声“我上去一下哦”,就手脚并用爬了上去。
岳文勇站在麦田里,笑着说:“你看见我了?”
年年点头:“今儿镇大风,你咋来了咧?”
岳文勇说:“我报名参军,验上了,后儿就该走了,正好我搁俺家又找着几本书,想着你跟您姐肯定好看,就给你拿来了。”
他说着打开斜挎着的大帆布包,拿出一个加了白色花边的花书包,从里面掏出一本书:“这个,我觉得您大姐应该会待见看。”
年年接过包了牛皮纸的书,打开封皮:“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教炼铁的?”
岳文勇笑起来:“不是,是小说,苏联小说。”
年年抱怨:“小说咋起个这名儿咧?可像教炼铁的。”
岳文勇又掏出一本,换回了《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这本没用牛皮纸包,年年指着封皮上的字念:“三啥五啥。”
岳文勇说:“三侠五义,那是繁体字,你不认识。哎呀我忘了,你还小着咧,认的字还看不了这个书。”
年年说:“没事儿,不认识我找俺哥跟俺姐,还有安澜,叫他们教我。”
“安澜?”
“嗯,傅安澜,俺队下乡知青的兄弟,没事儿来找他姐耍。”
“哦,那个……”岳文勇说话有点不利索,“那个《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你、你别叫别的人看,直接给您大姐,中不中”
年年点头:“中,这书镇新,要是叫个可窝囊的人看见,非得借,弄腌臜了没法弄。”
岳文勇问:“您大姐最近还是天天上工?”
年年说:“不是,麦种了,队里就没恁多活了,要是有活儿,都是轮着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