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点头:“哦,你好看书,那,等冬天过去,不冷了,我每星期都跟你来一回。
不过,我以后就不吃炒面了哦,镇贵,吃一回就妥了。”
安澜没有回应这个问题,他伸出手,捏了下小孩的耳朵。
年年扭脸,对着他笑:“我回去就跟保国、永春他几个说,我也吃过炒面了,金飒飒油乎儿乎儿的,比煎饼还好吃,里头还可多肉。”
安澜点点头:“嗯。”
年年夹起一块肥瘦相间的肉片:“镇好吃的肉,就是离咱家太远了,要是搁家,我就给这一片喂俺好运吃,她可馋。”
安澜微笑:“等好运再大点,咱们来青阳时带上她。”
“嘿嘿嘿。”年年开心的好像他们已经带着好运来了,“那俺好运肯定可高兴。”
又吃了两口,年年看到一片卖相更好的肉片,他夹起来,不舍得吃:“要是俺妈跟俺姐搁这儿就好了,我镇饱,还吃镇好的饭,老可惜。”
安澜说:“你也是第一次吃,不可惜。”
年年说:“要是早知咱会吃炒面,将我就不吃鸡蛋黄了,留到家给俺妈他们吃。”
安澜看着小孩纠结的小模样,笑而不语。
面吃到一半,酸辣汤来了。
安澜喝了两口汤,又从年年的盘子里夹了两筷子面:“这样吃完,正好。”
年年把盘子往安澜跟前推:“你再叨点,我吃不完。”
安澜说:“再多我就撑的走不动了,你要是吃不完就剩下,只要给过钱,剩多人都没人管。”
“那会中?”年年一下把盘子拉了回去,“俺妈说,粮食是世界上最金贵的东西,乱抛洒1叫老天爷知了,会罚人类,不给人下雨下雪,或者庄稼快长熟的时候刮大风下大雨,给庄稼都刮倒淹了,叫收成可赖,叫人没啥吃,饿死。”
安澜说:“所以呀,我刚才知道自己吃不完两盘,就请你帮忙吃啊,我爷爷奶奶也是这么说的,我也可害怕老天爷惩罚。”
年年学着安澜的样子,小心地舀着酸辣汤说:“你别怕哦安澜哥,我给面条吃完,一根都不掉2。”
安澜点头,夹起一个木耳和一根金针放进年年的调羹勺里:“谢谢!”
从食堂出来,年年觉得自己的肚子快崩了。
安澜看着小孩红扑扑的小脸,心里十分舒畅:“还不到一点,咱溜达一会儿肚子就不撑了,然后咱们就去新华书店。”
年年说:“中。你想看啥书咧安澜哥?”
安澜说:“不知道,到书店看看有什么吧。”
两个人沿着街道往西走,大约二百米后,街道到头了,再往西,路南是麦田,路北是小树林。
两个人折回来,继续慢慢走,穿过十字路口,还没看到新华书店,安澜正想找人问问,年年已经看到了:“喏,安澜哥,新华书店,就搁澡堂东边咧。”
新华书店和澡堂中间隔着一个教育局,对面是跟县政府挨着的卫生局。
去了一趟澡堂子,又进了一次国营食堂,年年进书店的时候从容了许多,虽然还拉着安澜的手,但举止明显放松了,安澜浏览书架上的书时,他小声念着书名:“《选集》《语录》……《林海雪原》,《高玉宝》,《我是一个兵》……”
安澜发现了小孩的改变,心里熨帖,靠在柜台前,细细浏览,大部分都还是去年的书,没有让他感兴趣的,但小孩看得聚精会神。
他问:“年年,有想看的吗?”
年年摇头:“家里不是有《三侠五义》么,恁厚,我能看可多天。”
安澜说:“可总会看完啊,书看多少都不嫌多,有喜欢的,咱们买几本。”
年年干脆地说:“没,不买。”
安澜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一个人的影子,他扭头看那一排伟人写的书,掏出钱夹对售货员说:“《选》一套。”
售货员拿过厚厚一摞用牛皮纸包着的书:“这是还没拆封的。”
“好……”安澜说着开始数钱。
已经数了两张两块的,他却突然停下了,垂眸思索片刻后,他收起钱夹对售货员说:“抱歉,钱不够。”
说完,他无视售货员一头雾水的模样,拉着年年离开了书店。
推着车子走到电影院门口,年年才说出话:“咱吃饭太多,给你的钱花完了?”
安澜摇头:“不是,我突然想起来,我家里有一套,一直放在我爸房间,我给忘了。”
“哦。”年年放心了,“恁厚的书,您家也有?”
安澜说:“我爸单位发的。”
年年例行羡慕:“您真美,连书都有人发。”
安澜笑笑,长舒一口气,仰头看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