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程钺赠与他的,真正的弓。

他伸出长臂,从背后的箭袋里取箭,搭在弓上,或指天或指地,或正身或侧身,偶尔还如反弹琵琶一般,背身挽弓向后拉弦。

风姿潇洒。

只是他像是在克制什么似的,竟从未射出一箭。

景晚月看得疑惑,等他回来便问他。

穆悠从马上跳下,手握缰绳,拍了拍老马的脊背,浑身大汗畅快淋漓,说:“我怕一旦射出一箭,就会手痒得把这箭袋射空。我射得远,一箭一箭再去捡回来,太麻烦。”

景晚月一愣,这质朴的言语当真令他哭笑不得。

穆悠仔仔细细地将老马拴回马厩,又十分认真地与它亲昵了片刻,转头对景晚月说:“先别回去,在这儿坐一会儿,说说话。”

也不管景晚月答不答应,他径自快步走向马场草原。

景晚月只得跟上,与穆悠一道,并肩坐于长天孤月之下。

草野辽阔,他们两人狭长的身影埋在其中,渺小得几乎看不见。

“你的骑射是无师自通?”景晚月盘膝坐着,问了个他一直疑惑的问题。

“算是吧。”穆悠一腿伸直一腿曲起,双手撑在地上,身体后仰,抬头看着崇高的天幕,“跟养马一样,看别人怎么做,然后自己瞎学着练。”

景晚月有点震惊,认真道:“那你当真是有极高的天赋。”

闻听此言,穆悠没有高兴,反而别开眼神,低声忿忿道:“有天赋又能怎样?”

景晚月知道他在介意自己的出身,便伸手按上他的肩,劝道:“那天我们在马厩里说的那些不认命的话,你都忘了?”

穆悠一愣,深邃的双目垂下,用手拨了一会儿地上的草,又抬起头,说:“程钺,你看,这夜里的月亮还挺好看的,我以前天天看,但是都没注意。”

景晚月也抬起头,天幕如洗,圆月如璧,正应了他的名字。

“是啊,是很好看。”

“而且好像离我很近。”穆悠伸出手,试着去触摸月亮,“好像越来越近了,以前好像没有这么近。”

景晚月一愣,下意识扭头看向穆悠。

他不知道穆悠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令他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内心似乎被这些奇奇怪怪的话触动了。

感觉到对方的注视,穆悠便也看向景晚月。

最初,他的眼里只有坦荡的快乐的笑意,但夜色深沉四下无人,两人的目光一触碰上,就好像突然被黏住了一般。

而后无论如何也无法坦荡、无法分开了。

尴尬、急迫、羞涩、执着……

他们的眼神在极短暂的瞬间里交换了许多种感情,最后两人的呼吸都仿佛滞住了,脸颊脖子也莫名地开始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