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前,大齐、交赤合兵与乌兹作战,最后最关键的一战中,义父拼死取胜,自己却坠下了山崖。圣上派人找了许久都没找到他,以为他摔得粉身碎骨了,其实不是,他是被我娘救了。”

景晚月的双眼微微一睁。

这段往事的大部分朝中人都知道,当年建平帝以为赵昇战死,心中低落,梁州军都统的位子一直空着。

结果没想到过了数月,赵昇竟然自己回来了,说是先前被人所救,因为伤势太重恢复极慢,以致于迟了好久才与朝廷联络上。

原来那个救了他的人竟然就是穆悠的娘亲。许多年后,赵昇又救了穆悠,世事当真玄妙。

“我娘是乌兹人,住在乌兹国边境的山中,救义父的时候,她还没有遇上我那个不是东西的爹。她只是普通百姓,又是孤女,没有精良的医术和药材,也没有其他人帮忙,救了义父回去,只能自己一点一点地照料。很多时候,她都觉得义父也许活不了了,但她没有放弃,也多亏了义父身体健壮意志顽强,总算慢慢地缓了过来。这些事娘没有说过,都是后来义父告诉我的。”

“义父回朝之后自然要感谢娘,他给娘送去了许多金银,还请她来大齐,打算把她安顿在军营里,让她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但娘不愿。娘说她救人不是为了报酬,若是因此便一味享乐则更会不安,而且她也不太喜欢军营。她怕义父良心过不去,便只收下了足够度日的少许钱财。”

“义父说不动她,只好作罢,而后每过数月就派人前来看望娘,如有空闲他自己也来,给她送些吃喝穿用和银钱,看看她是否需要帮忙。大约过了两年吧,义父有一次再派人来的时候,娘已经离开了那里。她给义父留下了一封信,用乌兹语写的,感谢义父对她的照顾,又对义父说以后不用再来找她了,因为她成亲了,夫君是齐人,她已随夫君一起前往大齐生活,还说她怀了孩子,尚不知男女,但她的夫君已经给孩子取好了名字。”

景晚月看着穆悠,“那就是……”

穆悠点点头,“孩子名叫穆悠,就是我。”他顿了一下,“这便是义父对娘所知的一切,义父说,他当时以为娘之后一直很幸福,哪里能想到……”

穆悠声音发抖,眼圈也狠狠地红了。

景晚月便想到先前那句“不是东西的爹”,再回想从前,穆悠口中总是说着娘亲,却从来没提起过爹。

“所以令堂……”他试探着问。

“哼。娘是去集市上采买时认识那狗男人的。”穆悠语气愤愤,连“爹”都不愿叫了,“他当时十分落魄,跌倒在路边,还正在生病,娘就把他救了回来,她太心善了!”

“娘悉心地照料他,一来二去,得知了他是齐人,因为家事纷扰便离家出走,一路逛来乌兹;又一来二去的,娘就跟他好上了。哼,一定是他花言巧语哄骗于娘!他是个书生,多少有点才华,哄骗个山中女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穆悠捏起拳头。

“很快,娘有了我,那狗男人让娘跟他一同回大齐,娘同意了。我想娘原本也定然是很高兴的,但是没想到、没想到……到了大齐落了户籍,再回到那狗男人的家,娘才发现,原来他已经有妻子有孩子了!”

景晚月:!!!

穆悠使劲儿吸了下鼻子,哽咽着喊道:“娘只会说齐语,但认不得字,后来才搞清楚,原来户籍上给娘写的是他的妾室!他一直都没告诉娘!就是想骗娘给他做妾!本来他那妻子也不情愿,但娘怀着我,那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可是娘怎么办?娘怎么能接受这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