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胜于雄辩,刺客来自丞相府,相府诸人自然是立即就被拘禁了起来,然而实际状况却比景晚月想的好一点。
虽然仍是各人分开拘禁,但并非在大内监牢,而是在丞相府中。
一时间,拥有开国、平叛、远征、辅政之功,与太子交好、与皇子结亲,在大齐朝中稳固屹立足足三十年的景氏居然和刺客勾结上了,而且这勾结甚至可以追溯至多年以前,这无疑是个巨大的震荡。
尤其正值除夕团圆之日,上一刻还在怡然赏花,下一刻便如此收场,当真令人唏嘘不已。
……
深夜。
幽暗长街上,奢华的马车停在丞相府外,穿着黑色毛领厚氅的穆悠走下来,身后是太监首领刘喜。
刘喜宣了圣旨,禁军卫放行,穆悠进府门随指引,首先来到拘禁景澜的回雁楼外。
他一个人进去了,一刻钟后出来,径直前往梧桐居。
今夜无月,天气干冷,晃动的灯影时而照过他拖在地上的氅,时而照上他的侧脸,映出满面谨慎。
梧桐居是他在整个丞相府中最熟悉的地方,他来过不少次,但始终没进过屋,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子,不知道小发糕睡觉的床是与大人相同,还是有别致巧思,做了专符合孩童喜好的那种。
他也曾畅想过进到梧桐居厢房里与景晚月和小发糕一起玩闹的场面,哪怕就算不玩闹,只是普普通通说话也行,因为他相信只要他进来了,就代表着他们的关系大大不同了。
可是如今……
穆悠沉着面色站在院里,片刻后走上前去问看守的禁军卫:“孩子睡了吗?”
禁军卫摇摇头,“没。自打进来就一动不动,连一点儿声音都没。”
穆悠心中一紧,又问:“吃晚饭了吗?”
“吃了一小碗粥、一小碟菜和两个小笼包。”
穆悠垂下头,低声叹了口气,而后准备了一下,推门走进去。
梧桐居主厢卧房很大,中间以宽阔的屏风分开,外头供日常起居,内里是睡觉的大床。
透过屏风上的光影,穆悠看到小发糕双脚并齐端端正正地坐在床边,意识到有人来了,便立即紧张地挺直了脊背。
他胸口一堵,连忙快步绕过屏风道:“小发别怕!是我,狗哥哥!。”
他在小发糕面前蹲下,头仰起,只见那双原本灵动的眼眸略显呆滞又微微发红,眼眶里全是水意。
小发糕与穆悠对视,使劲儿吸了下鼻子,而后张开双手身体前倾,委屈道:“狗哥哥!”
“小发!”穆悠一把将他抱住,起身坐在床边,眼圈儿也红了。
小发糕这回抱穆悠抱得前所未有地紧。
虽然他已经想好不和狗哥哥玩儿了,可是……
爹爹先前说把他关起来是要看看他够不够勇敢,他方才就很努力地勇敢,但也还是很害怕,好不容易看见狗哥哥,就像看见了救星!
“狗哥哥。”小发糕枕着穆悠的肩膀,湿润的眼睛一眨一眨,“你是不是替爹爹来看我勇不勇敢的?”
穆悠一愣,“什么?”
小发糕断断续续地讲了景晚月跟他说的话,穆悠听得苦涩,只好道:“是,我现在看到了,小发很勇敢!但若是能再勇敢一点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