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冶端坐在上,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渐行渐近的薛半夏,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见薛半夏进了门“扑通”一下子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膝骨与地面相撞发出的声音令堂中众人只觉得自己的膝盖骨都隐隐作痛。
赵冶更是险些跳了起来,他想要让薛半夏起来,嘴里的“快”还没来得及出口,便见她又弯腰,“咚”地一声在地上磕了个响头。
“求青天大老爷做主哇!!”声音清脆明亮,仿佛不允许有任何人没听见一般。
他听到她这么喊着。
堂下知道薛半夏身份的人们见这么个场景,纷纷目瞪口呆,不知该作何反应。木生木之二人哪敢受薛半夏这大的礼,她跪下的那一刻,他二人便向侧边疾退几步,拼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低着头不敢再动。就连押着那位“证据”的几个探子,也大步跳到了一边,毫不含糊。
孙大夫见薛半夏这样做派,他从来遵纪守法,没上过公堂,还以为这是公堂上的常规操作,连忙也敛了袍子利索地跪下,俯下身去跟着喊:“求青天大老爷做主!!”
比起薛半夏的,他的声音感情充沛多了。
“起……起吧……”赵冶揉了揉眉心,开口:“起来回话。”
薛半夏抬起头来看向赵冶,正想拒绝,见他正拧着眉头嗔怪地看着自己,不敢做的太过了,只能见好就收,站了起来,还顺手将身边的孙大夫也扶了起来。
众人皆松了一口气,不动声色地站回了原位。赵冶则是盯着薛半夏额心那块灰扑扑的痕迹皱眉。
第52章
“说罢。”良久,赵冶开口。
孙大夫颤颤举手作揖,已不再清澈的双眼流下两行浊泪,沿着脸上的褶皱蜿蜒而下:“大人!求大人救救这台州百姓吧!”说着,他膝盖一软,又跪倒在地:“大人,已经近十日了,这十日以来,草民绞尽脑汁、日夜难安,实在是没法子了呀……
十日之前,台州便有百姓得了一种状似伤寒却又不是伤寒的怪病,草民力微,实在诊治不得,城中大夫皆无法,一传十、十传百,患病的百姓越来越多,竟然有了疫症的模样,大人,官府若是不及时处理,台州百姓危矣!!”
“吴玮!!”赵冶心头沉甸甸的,未曾想半夏竟然一语成谶。他重重拍桌,敛目厉喝:“你便是这样治理城池!这样做父母官的!?”
“这……”吴玮擦了擦汗,看着前面,他避开赵冶锋芒毕露的眼神,垂下了目光,吞吞吐吐地狡辩:“下官……下官不知,这二人下官第一次见,这……想来是今日才……”
“吴大人的谎话怎么张口就来!”又跟着孙大夫跪下的薛半夏昂着头看着前面那个白胖之人,言语中已然带了火气:“大人若是不知,那前几日城东死绝的几户人家是谁下令封锁的?百姓无故身亡,大人不应该派仵作验尸、派衙差调查吗?封锁至今、任由尸首腐烂,大人便是这样对待城中命案的吗?!”
“一派胡言!!”吴玮猛地回过身,指着薛半夏,目露凶光:“你姓甚名谁!家住何处!竟如此胆大妄为妖言惑众!公堂之上岂容你一介女子任意放肆!”
“大人逢人便扣上一个妖言惑众的帽子!不知这台州是否早已是成了吴大人的天下,这州府衙门是否已成了大人的一言堂,再无半分不利于吴大人的声音!”
吴玮气急,圆滚滚的身子挪了挪,竟然想要抬腿去踹瞪着双眼看他的、与他针锋相对分毫不让薛半夏。
赵冶回头给了木生一个眼神,木生知机,几步飞跃到吴玮与薛半夏之间,对着吴玮亮出了泛着冷光的长剑。
不管怎么说,吴玮总归是个文臣,他虽说见过刀枪剑戟,但是没见过对着自己、饱含杀意的兵器。像是一个漏了气的皮球一样,吴玮方才的气势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他踉跄退了几步,捏着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
“吴大人好大的威风。”赵冶声音冷到了极致,他“嚯”地起身,撞的桌子晃了晃:“看来本王在吴大人眼里还真是什么都不算,竟直接便在本王的眼皮子底下逞凶打人!”
说来奇怪,这吴玮没有立刻开口解释,反而瞪着眼睛看着那桌子不动,直到那桌子恢复平静不动了,他如释重负般地松了口气,才反应过来一般,他抬眼看着赵冶,讨好地笑了笑:“王爷说笑了,下官……下官只是担心王爷被这些个穷乡僻壤的刁民哄骗,这才一时情急……”
穷乡僻壤……赵冶心中了然,原来这吴玮打一开始见到他们便没将他们放在眼里,所以只记得了一个他,跟在他身边的半夏竟然无半分印象,还以为真是他治下的人呢。难怪这些日子他不在家时,府中那般安宁,若是吴玮有王钺半成眼色,想来也不会不知道半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