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玮发出一阵低低的笑声,大大地张着嘴,开合之间勉强让赵冶弄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与我早已没有关系了。”
他是这么说的。
“吴大人用心良苦,赵冶佩服。”赵冶不知吴玮所说究竟是真是假,但他显然不愿再在此事上多说,赵冶宁愿相信父爱如山,相信吴玮这么说是为了将静嫔从他的罪孽中摘出去。
所以,他说。
“只是可能要让吴大人失望了,静嫔娘娘早已自缢,没了。”
若是他当真有些人性,那便不会对此事无动于衷。那么那日在府衙之中,吴玮对薛半夏的冲撞,他今日也算是出了口恶气。谁的人谁心疼,赵冶不心疼静嫔选择结束自己的性命,却心疼薛半夏受到别人的威胁。
“不仅如此啊。”赵冶轻轻笑了起来,仿佛想起什么很有趣的事一样,让身处阴寒监牢中的吴玮心底发冷,不由地颤抖了起来。
“静嫔娘娘当年诞下一子,后来受人威胁,将孩子送出了皇宫,送到了此处。你觉得她是受了什么威胁?”
这件事,赵冶也是想了许久才想通的,兴许珍妃正是从王钺口中得知了静嫔母家干了这等非法的勾当,当年就拿出来威胁了她。静嫔为保母家、保自己的性命,只能任由珍妃驱使,就连自己的孩子也无法留在身边。母子分离,此生不复相见。
“宫里早有人知道吴大人做的勾当了,不仅如此,你还成了别人欺压自己女儿的帮凶。”见吴玮双眼圆瞪、不甘地看着他,赵冶轻轻摇了摇头:“吴大人休息吧,有别的话,我们回京之后再说。”
吴玮眼睁睁看着赵冶向着此处唯一的光源走去,逐渐变成一个黑点,终于落下两行泪,泪水在他冲破他脸上的脏污留下两行痕迹,却无法冲破他内心的悔恨与痛心。
第57章
秦大夫虽已年迈,却神智清明,即便得了疫症,也能将身体的问题分毫不差地描述给所有大夫听,薛济与薛仁瑕虽然不忍看这位老者日渐衰弱、颓靡下去,却也不得不承认,他口述的所有内容对他们来说是非常宝贵的一手材料。若不是有他精准的传达,他们少说也得多观察十多个病患才能将搜集齐这些内容。
朝廷供应的药材已经陆续进城,薛济翻着古时的方子,参考着用了几个解决相似瘟疫的药方都没什么作用。
若说薛仁瑕走进重症区是靠着一股子少年人的意气,那他走进重症区更多的则是依仗着心中的自信。薛济有信心可以琢磨出来治好疫症的方子,可是看着每日不停被抬出重症区、抬去荒地焚烧的病患,他还是免不了有些焦灼。
瘟疫从发现至今已经快一个月了,薛济来此处也已经超过五日,但是事情的进展不如人愿,他仔细端详着面前分门别类放好的药材,实在是想不出,为何眼下的疫症要比以往前辈们所经历的要多出这么一个症状?病患出去发热、咳喘以外,竟然还有呕吐一症,这症状放在瘟疫中,总是有些淡淡的违和……
“爹!”薛仁瑕匆匆跑了进来,来不及扯下面巾,急声说道:“爹!来了消息,半夏晕倒了!”
“半夏……”薛济眯眼一想,片刻后握拳兴奋地锤了自己一下:“我怎么就没想到!是‘半夏’!”
“爹!!”薛仁瑕穿着与重症病患近距离接触过的衣裳,不敢过于靠近没有戴面巾的父亲,只能看到一向疼爱妹妹的薛济此刻脸上居然有些不合时宜的兴奋?
“爹!你听没听到我说的话?半夏晕倒了!传消息的人还说她有些发热!爹!我想去照看半夏!能不能把半夏调到此处?我想亲自看着她!”薛仁瑕急地上蹿下跳,一口气把自己想说的都说了出来。
“半夏晕倒了?”薛济一扫心中激动,慌乱地站了起来,心肝仿佛被人捏在手心中一样,胡乱跳着。
“是啊!爹!”薛仁瑕心中很是慌乱。照目前情况看来,他们改的几个方子都算得上治标不治本,只能阶段性缓解症状,却无法自根除拔除疫症,死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快,他担心半夏也是染上了疫症,若不精心照料,他害怕……
“仁瑕,此事先不着急。”薛济皱着眉头,捻了捻胡子,仍忍不住的嗓子发紧。他清了清嗓子,安抚自己的儿子:“我方才经你提醒,想通了这方子该如何修改,我们可以抓紧验证。至于半夏,就让她待在轻症区,若我们的药方有效,那再好不过,一切都能挽救;若是药方无效,这么贸然将半夏挪来重症区,怕是反而会让她加重病情。”
“可是……”薛仁瑕心中有着重重担心,却无奈父亲所说确实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