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里炸了,各种非难纷沓而至,完全没有人管这个项目当初多紧急,大神是如何顶着巨大压力临危受命的。
整个项目周期明明是半年,前期开会讨论搞了一个月,改流程改ui(界面设计)改了一个月,推倒重来又一个月,立项排期去了一个月层层压榨下,底层小码农承担了整个项目延期的风险。
初入职场的明榛在工作上焦头烂额的时候,家里也发生了件大事。他奶奶查出了肺癌,中晚期,还是左右肺都有,无法切除的那种。
家里4口大人陷入了纠结。奶奶觉得自己60多快70的人了,已经半截身子入土,不想拖垮家人,选择消极对应。而明父孝心重,自然是想治疗、不愿放弃的,哪怕尝试过才放弃,起码不能留下终生遗憾。
明家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家庭,明父打听好费用,盘算了下手头资金,发现撑不了多长日子,就想着要不把现在住的房子卖了——这间大四间居室当年是爷爷奶奶的全部积蓄买下的,也是目前最值钱的资产。
奶奶自然是不同意的,说这房子得留着给孙子娶媳妇用的,自然是不能卖的。明父觉得房子本来就是父母的钱,得花在父母身上,钱财自然比不上生命重要的。总之多方拉锯下久久统一不了意见。
那个时候的明榛常常接到母亲的电话,没说两句就听到对面在哭。明母是个没什么主见的家庭主妇,对丈夫的处置方案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就是抗压能力小,在家里不敢跟老公抱怨怕给他更大的压力,只能在儿子这里寻求点安慰。
那两个月,在公司高度集中工作时还好,一回到公司宿舍,看着光溜溜的四堵白墙,脑子放空,就总是思潮翻滚。想各种各样的事情,想迫在眉睫的deadle,想奶奶总是心心念念地喊他带个姑娘回来瞧瞧,然后,再愧疚地想到麦文澈。
开始梦魇不断,梦见麦文澈一会抱着他哄说“我们都喝醉了,我不怪你”,一会儿指着他骂“我把你兄弟你居然想睡我?”,突然又举着刀子阴恻恻说“我要剁了你的万恶之源”
后来开始整宿整宿地失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互联网行业老有各种猝死的新闻,明榛也生怕自己猝死,然而就是没办法入睡。
只有白天中午在公司午休,在不间断的键盘声中、在组员熬得憔悴的鼾声里,他才能安然地眯上那么一个小时。
然后开始不舒服。
胸闷、恶心、呕吐、腹泻。
家里还有大病未愈的老人,现在身体也似乎出了毛病,他害怕极了。请假去看医生,医生说查不出问题,就是普通的急性肠胃炎,他不信,坚持照胃镜、肠镜、心电图、ct一系列检查下来,还是什么问题也没有。
最后挂了个综合专家号,给出的看诊意见是“神经性胃痛”,情绪病,精神压力过大引起的应激反应。专家给开了一些缓解疼痛的药物后,然后在病历上写上看诊意见“推荐去看心理科”。
拿着药物回办公室,看见大神打着药膏单手在debug(排查故障),他觉得人生操蛋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