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皇登基,大赦天下,赋税减免,批银赈灾,一切都在好转,只等陈州几人回来便论功行赏,重振朝堂。

徐相斐安静等着,岳渔倒是被拉着办事去了,老侯爷毕竟是三朝老臣,不敢强出风头,索性交出兵权,给岳渔铺路,而他则打算与侯夫人一起告老还乡。

新皇例行劝了几次,便下旨放行,赏赐几大车金银珠宝,并一支护卫军,护送老侯爷回乡,短短几日,侯府也空了不少。

老侯爷对徐相斐始终没有好脸色,临走前到是喝了他敬的酒,他瞧了瞧染红了半边天的晚霞,自言自语道:“我祖上随太祖征战四方,定京此地,从此加官进爵掌握大权,如今人员凋零,也再踏上还乡之路……”

他早已布满风霜的眼睛微微眯着,喝下一杯酒后深深捏住岳渔的手,紧紧一握,又慢慢松开。

老侯爷向来凌厉的眼神缓和了许多,轻声道:“我知道的……你这小子,不想接这个侯府……你怨我啊,我也、也怨我自己……”

岳渔默不作声,侯夫人被扶着在一旁坐下,闻言只轻轻扭头,她一向慈眉善目,现在倒是多了几分咄咄逼人,“怨,怎么能不怨?你这强撑的,现在倒是承认了,算了算了,珠儿在底下等着呢,等着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

珠儿是他们女儿的乳名,岳渔听到这话,眼睫狠狠颤动,几乎连酒杯也拿不稳,只低着头不言不语,徐相斐听了如坐针毡,连忙起身告退,却被侯夫人抬手拦下。

“他先提的,怎么了,我就不能说?有什么不能听的,外面都传遍了,现在知道躲,之前呢?之前怎么、怎么不想想……”

侯夫人前言不搭后语,说了半天也没个结果,但却把老侯爷说得眼睛通红,胡须抖动几下,最终也跟着沉默。

她笑了一下,又看向低着头的岳渔:“我瞧见你,就像看见了珠儿……你别怪祖母没给你太多东西,祖母、祖母给不了啊……”

她怨恨老侯爷,也怨恨自己,最恨的依旧是岳渔的生父,如今被老侯爷几句话撕破伤口,只恨不得也撕开所有人的伤口才好。

“好了!别说了!”老侯爷狠狠闭眼,“也算……留个体面。”

侯夫人终于闭嘴,戴着宝石戒指的手指摁上眉头,“小渔,日后保重,明日也不用来送我们……就此别过吧。”

她颤颤巍巍起身,跟了她许多年的老仆连忙来扶,头上步摇凌乱,脚下深一脚浅一脚摇摇晃晃离开。

老侯爷后悔不该提,也觉得自己该提,想了半天,老脸被酒染得通红,也说:“我也累了……你明日自行进宫,别来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