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只是生了一场病,就该被活活烧死吗?”鬼影伏低身,“我们死得好冤呐。”
有冤无处诉,含恨无处伸,才会成了散不去的怨灵疫鬼,可是:“哪怕变成鬼,向盈都不曾放过我们!她将我们囚困龙脊尸瘗,镇于傩神山下,封禁地脉之中,这也就罢了,你知道她选的这是什么位置吗?!”
秦禾盯着熊熊怨怒,心脏一抽,其实她刚才在看见瘟火的瞬间便猜到了,沉声说:“天劫、地刑之位。”
“是啊。”罗秀华双目中的愤懑不息,背后的黑影突然又爆涨几分,“向盈何其狠毒,将我们镇压龙脊之下,只要龙脉不断,我将永无宁日。千百年来,日日饱受天劫地刑之苦!”
魂埋天劫位,骨埋地刑位,二者对峙。
仿如身陷岩浆地狱,被瘟火焚烧。
数万个声音冲秦禾喊道:“我不甘心呐,我必须出去!我要杀了向盈,我要她不得好死!”
瘟火焚烧的煞气喷发,火雨漫天,被流转的符文兜住,但部分火雨却将符文烧出个窟窿,差点掉在傀影师头上。又是祸从天降,傀影师脑门儿上一撮头发刚被贴着头皮铲掉,此时特别像个滑稽的秃子。
生死攸关的档口,没人会在乎美丑,连平常爱跟他嘴贫的南斗都没笑话他半句。
大家重新恢复听觉之后,正好听见疫鬼齐声震耳的后半句。
心想,这帝后向氏躺在棺材里,可不就是不得好死吗?什么叫我要杀了向盈?这鬼东西在那瞎嚷嚷什么?
秦禾昂着下巴,心底生出几分不是滋味来,这滋味很不好受,也许叫作悲悯吧,但她却不能心慈手软,放疫鬼出去为祸人间。
秦禾默念咒文,拨动弦音,奏以挽歌,往火势中又叠了一层金色符文,顿时光芒大盛,将暴戾的黑气禁锢在内。
然后手指勾弦,符音延绵不绝,每一个金色字符都重如千钧,压着奔腾不息的黑潮,狠命往傩神山和地脉中摁。
秦禾冷声道:“地下无日月,帝后向盈早死一千多年了。”
“死了?”疫鬼被压制,仍在负隅顽抗,“死哪儿了?”
“那场绝疫之祭,你们化成疫鬼,帝后舍身为飨……”
秦禾话到一半,便遭到怒斥:“放屁!”
疫鬼仿佛这才回过味儿,被一圈圈瘟火与符文摁着头,身后的黑影一再矮顿:“难道你以为,那个舍身为飨的人是帝后向盈?”
秦禾一愣:“不是吗?”
疫鬼仿佛听见一个天大的笑话:“她坏事做绝,欺师灭祖,坑杀数十万疫区百姓,却挣了这么一个好名声吗?真是老天无眼啊!”说着声音沉下来,低缓得仿佛有些温柔了,就像在跟同盟唠家常,“小东西,你这么与我对着干,原来是站错了队啊。”
秦禾拨弦的手指一顿:“什么?”
“向盈与你不共戴天。”数万疫鬼更是对其恨之入骨,恨不能食肉寝皮,“她要苟且偷生,就要找个替死鬼,让你的母亲舍身为飨。”宅子里人多眼杂,许是被人看了去,紧跟着一道懿旨,连夜赶抄,夷三族。
这里头牵涉的弯弯绕绕甚是复杂,而且过了千年之久,早已死无对证,谁也说不太清原委:“你还当帝后向盈是什么好东西?可别认贼作母啊。”
旁边的南斗听得一愣一愣的,心道:卧槽,这反转。
唐起也被这席话弄得措手不及,何况当事人秦禾。
只是这一霎松懈,疫鬼陡然爆涨,戾气喷涌。刚才絮絮叨叨这么久,仿佛就是在等这一刻,把秦禾唬得一愣一愣后,一把撕开了符文铸就的屏障,黑气挟着火焰,如岩浆迸发,泄入百傩大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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