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赤鱬·其三

他心里头紧绷的弦顿时松懈了,不知为何,放声大哭了起来。

他与阿兄乃是双生子,同年同月同日生,为何阿兄却处处较他成熟许多?

果然,正如父母所言,他乃是一劣质品么?

父母是做米粮生意的,会将从农民那儿收来的米粮精挑细选,做好分类,依据品质来决定价格。

若以米粮来打比方,阿兄便是最贵的米粮,而他则是最便宜的米粮。

他如是想着,忍不住担心起来:阿兄不会被我传染罢?要是阿兄被我传染了该如何是好?

他正犹豫着是否要推开阿兄,懦弱的心志却让他不肯松手。

在这电闪雷鸣,狂风暴雨的夜里,他绝不能没有阿兄。

他哭过后,整副身体放松了下来,睡意涌起,眼帘发沉,正欲陷入梦乡,娘亲的嗓音猝然窜入了他的耳蜗:“若素,跟娘亲走。”

他吓得一激灵,登地睁开双目,娘亲果真便在眼前,手持烛台,怒目而视。

阿兄拒绝道:“娘亲,我要陪着若翡。”

娘亲愤怒地道:“若素,你是否已忘记娘亲曾对你说过甚么了?你真要尝尝家法的滋味?”

阿兄坚决地道:“家法便家法,儿子明日便去向阿娘领家法。”

娘亲耐着性子劝道:“若素,你以后是要继承家业的,你自小出类拔萃,何必管没用的若翡?”

阿兄要求道:“若翡是我弟弟,我不能不管他,且他不是没用,他只是尚未长大而已,娘亲不妨多给他些时间。”

“你三岁便能成诗,四岁便能作词,五岁便能舞刀弄枪,才名满京师,他今年已经八岁了,却是文不成武不就,整日里招猫逗狗,教娘亲伤心不已。”娘亲一把抓住阿兄的手,生拉硬拽。

阿兄挣脱了娘亲的手,歉然道:“对不住,娘亲,儿子明日便去向娘亲领家法。”

娘亲气得拂袖而去。

而阿兄则是对他这个不成器的弟弟道:“睡罢,阿兄在。”

次日,阿兄领了一顿家法,躺了足足三日才能下床榻。

之后,他再未要求过阿兄陪他睡,每夜俱会将门栓拴上,就算阿兄来了,亦不会开门。

后来,他终于长大了,以阿兄的性命为代价。

他收起思绪,望向虞念卿,学着阿兄一样道:“念卿莫怕,娘亲在。”

“嗯,不怕。”虞念卿阖上了双目。

除了阿兄之外,宋若翡从未与人同榻而眠过,他以为自己会辗转难眠,岂料,未过多久,他竟然睡了过去。

而他身侧的虞念卿却一直清醒着。

虞念卿聆听着宋若翡平稳的吐息声,唇瓣空虚,眼珠子在眼帘后头焦躁得不肯安静。

不知煎熬了多久,他终是掀开了眼帘。

烛火摇曳,使得宋若翡的面孔时明时暗。

他凝视着宋若翡如若染朱的唇瓣,紧张地低声道:“狐媚子,你还醒着么?”

迟迟得不到宋若翡的答复,他不由自主地直起身来,进而一分一分地俯下身去,吻上了宋若翡的唇瓣。

他唯恐被宋若翡发现,蜻蜓点水的一吻后,当即躺下身去,佯作自己早已睡着了。

他细细地回味着适才的感受,难以言喻,只知自己体会了一番天长地久,又体会了一番稍纵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