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起黏在一处的敲糖,掰下一点,尝试着送入自己口中。
然而,他的手指颤抖了,以致于敲糖从他的指尖跌落了下去。
他将敲糖从锦被上捡了起来,再次尝试着送入自己口中。
他努力地稳住了自己的手指,还算顺利地将敲糖凑近了自己的唇瓣。
这敲糖已抵上唇瓣了,只需再往里一些,他便能尝到敲糖的滋味了。
爹爹暴怒的脸霎时闯入了他脑中,与此同时,他的身体已然回忆起被竹条抽打的痛楚了。
一下又一下,一下又一下……似乎永远不会有尽头。
即使他不住地求饶,即使他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即使他气息奄奄,命不久矣,爹爹都没有心软,如同虞念卿一般。
即使他甘愿承受虞念卿的种种羞辱,虞念卿亦没有心软。
是他不够好,远远及不上阿兄,爹爹与虞念卿才会心如铁石。
他终是将敲糖丢入了自己口中,甜味势如破竹地蔓延开去,教他想起了龙井酥的滋味。
身体瞬间不受他的控制了,当即将敲糖吐在了掌心。
他盯着敲糖,怅然地道:“连敲糖都不敢吃的我,被念卿所厌恶理所当然。”
少时,他将吃过的敲糖扔了,又将余下的敲糖包了起来,藏好,当作念想。
而后,他便强迫自己阖上了双目。
一个时辰过去了,他未能入睡。
又一个时辰过去了,他才勉强睡着了。
他发梦了,乱七八糟的梦交织在一处,逼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他难受得睁开了双目,视野内一片昏晦,不知是他仅仅睡了几个时辰,抑或是睡了一日有余?
他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坐起身来,欲要沐浴一番。
打开房门,左右不见下人,他便自己烧水去了。
听得一慢两快的打更声,他方才知晓现下是三更天。
烧了水,沐浴罢,他便又睡下了。
明明已睡过一觉了,他竟然仍是觉得精疲力竭。
又睡了一觉后,他的神志尚未回笼,房门居然被打开了。
是念卿么?
他满心忐忑地下了床榻,向门口走去,却只见到了如兰。
如兰一手拿着扫帚,一手提着畚箕,乍然见得宋若翡,吃惊地将扫帚与畚箕齐齐扔了,激动地道:“夫人,你是何时回来的?”
宋若翡不答反问:“今日是十一月初几?”
如兰答道:“今日是十一月初四。”
宋若翡与虞念卿的生辰是十一月初三。
换言之,宋若翡这两觉加起来睡了不到三个时辰。
“我是昨夜回来的。”他询问道,“生意上可有出现甚么问题?”
如兰愧疚地道:“我不是做生意的料子,相较于去年同期,生意差了不少。”
宋若翡安慰道:“我知晓了,是我自己不负责任地将生意都丢给了你与新雪等人,你不必自责。”
如兰端详着宋若翡,逾矩地问道:“夫人,你为何瘦了这么多?是少爷欺负你了么?”
起初宋若翡与虞念卿不对付,她甚是讨厌虞念卿,后来,宋若翡与虞念卿处得不错,她才对虞念卿改观了。
“少爷他……”宋若翡顿了顿,“少爷他可能不会回家了。”
如兰是被宋若翡救回来的,只认宋若翡这个主子,闻言,第一反应是大喜过望,虞念卿走了,从今往后,这虞府便完完全全由宋若翡做主了。
由于宋若翡满面愁容,她忍不住道:“夫人要不要去将少爷找回来?”
宋若翡摇了摇首:“不必了。”
如兰知趣地道:“夫人一路辛苦,奴婢不打扰夫人歇息了。”
“我不想歇息了,你将这几个月的账本拿来给我。”再想虞念卿无济于事,宋若翡得将自己的脑子,自己的时间,用别的事情填满。
整整看了四日的账本后,宋若翡方才看完十分之六的账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