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权倾朝野亦是幻梦一场,又有何用?
是以,他打开油纸包,从其中取出一块龙井酥,放入了口中。
自从向爹娘坦白后,他便常常吃龙井酥,已熟知龙井酥的滋味了。
但他却压根尝不出这龙井酥的滋味。
他一口又一口地吃着龙井酥,任由碎末子沾于衣襟上头。
他怀着近似于献祭的心情吃尽三块龙井酥,依然未能尝出这龙井酥的滋味。
不过转念一想,只需熬过一顿毒打,他马上便能从自己所虚构的世界中出去了,他马上便能回到现实的世界了,他马上便能见到虞念卿了。
他不由露出了笑容来,左右他已挨过一顿毒打了,第二回定然不及第一回难熬。
“念卿,三日后,我便能回到你身畔了,莫哭。”
近些日子,他总是听见虞念卿在哭泣,只有虞念卿才是真正在乎他的。
一见得虞念卿,他便向虞念卿问清楚虞念卿为何要折辱他,待他们冰释前嫌,他便能继续当虞念卿的小娘了。
思及此,他倏然想起虞念卿曾用唇舌伺候他,还曾咽下去,且不止一回。
虞念卿是为了赎罪么?抑或是……抑或是虞念卿心悦于他?
心悦……
但虞念卿并非断袖,虞念卿所买的艳情话本与春/宫图无一涉及龙阳之好。
故而,虞念卿应是为了赎罪,而不是心悦。
他正想着虞念卿,忽而听得有小厮来报:“二少爷,老爷请你去见他。”
“走罢。”他站起身来,随小厮去见爹爹。
他已下定决心了,脚步沉稳,并没有半点迟疑。
宋父见得长子,正欲恭喜长子摘得会元,忽然眼尖地发现长子的衣襟上沾着一点碎末子,遂伸手捏起碎末子细看。
宋若翡瞧着爹爹的手,这手上并未执着竹条,他却觉得这手上已执了竹条,正在蓄力,立刻便要将他打个头破血流。
他面上不显,被竹条抽破皮肉,深及骨头的痛楚却已卷土重来,将他结结实实地笼罩住了,进而贯穿了他浑身上下的骨髓,蔓遍了他每一滴的血液。
虞念卿老是说他不该不怕疼,亦不该不怕死,他其实怕疼,亦怕死。
只不过是麻木了而已,只不过是习惯了而已,只不过是无人在意而已,他才逼得自己必须不怕疼,必须不怕死。
惟有不怕疼,亦不怕死,他才能麻醉自己。
“若翡。”他听见爹爹唤他,爹爹的嗓音一如往常,他却觉得是从十八层地狱传来的。
“若翡。”宋父怒目而视,“你是若翡罢?这是龙井酥的碎末子,若素甚少吃龙井酥。”
宋若翡颔首承认了:“对,我是宋若翡,不是你引以为傲的宋若素。”
被欺骗的愤怒催促着宋父一脚将宋若翡掀翻于地。
宋若翡早有准备,但后脑勺与背脊仍是疼得厉害。
他知晓自己的后脑勺并未磕破,背脊亦未折断,但太疼了,实在是太疼了。
宋父质问道:“你为何要假扮若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