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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茶看见爸爸的目光慢慢消寂下去,眼里的凶光晃荡一下忽悠不见了,酒精的作用渐渐稀释。

男人皱巴巴的手颤抖着伸过来,拎着江茶来到了大河边。

江茶至今还记得爸爸说了什么。

他说:“茶茶,活着是受罪,去死吧。死了就解脱了。你不要害怕,爸爸和你一起走。”

五岁之后再次重温父亲的怀抱,是爸爸抱着她一起跳下了河。

冰冷的河水灌进口鼻,爸爸拽着她的脚踝向深渊不断下坠,江茶闭上双眼,默认了命运的尽头停在这里。

而在死亡降临的最后一刻,男人却反悔了。

江茶感觉一双大手忽然从背后托住了自己,下坠就此停止,她开始不断向上浮动。

冒出水面的时候,她看见天空上有飞鸟经过,身后的手慢慢离开她的脊背,坠入深渊。

江茶愣愣地看着爸爸沉下去,又被人打捞起。

她没有哭,也没有笑,更没有原谅他。

只是沉默地跪在那里,看大雨不断冲刷男人的尸体,看雨线织成密网笼罩远方。

不知跪了多久,头顶忽然多了一把伞。

漫长的一瞬被拉长,江茶茫然抬起了头,对上了迟燃的眼。

他突兀又融洽地出现在梦境里,举着一把巨大的黑伞,身后梦境忽然开始飞速倒退。

黑暗被驱逐逃脱,可怖的出租屋化作齑粉,噬人的巷道支离破碎。

再远一点的地方,风雨倒灌回天际,风莽撞地向后驰骋,沾湿翅膀的鸟在雨丝的罅隙里飞向,更远的地方落下几声鸣叫。

今夜淅沥的声响,全部被挟卷进迟燃带笑的眼睛里。

倒退的世界里,擅闯梦境的少年向她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