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他抬头看着孤, 眼中一如过去满是信任与纵容。
当年阿姐跌跌撞撞的冲入大殿,她满身是血的跌落在孤与母后的身前,脸上却是无比璀璨的笑容。她望着母后的方向,嘴唇蠕动之间,道出的却是一个倾尽一族之力的秘密。
那时孤靠在大哥哥的怀里, 虽然脑子里是炸裂一般的轰鸣,大哥哥的手掌捂着孤的耳朵, 隔绝了外面所有嘈杂的声音, 也隔绝了母后与阿姐最后诀别的悲凉。
“这么多年……”
在那之前, 母后想要带着孤一起走,可在那之后, 母后决意留下孤。母后爱国孤,也恨过孤, 因为孤是她的孩子,因为孤是先帝的血脉。因为孤是带着她的期待降生,因为孤的另一个亲缘害她满门被灭。
“殿下这么多年, 就不曾想过您的表兄?”
阿姐的嘴型,描绘出的是短短一句话。十个不到简简单单的字,带走了母后所有的痴念与执着,带走了母后所有的不甘与怨恨,但是她同时也带走了母后对孤的爱,带走了母后将孤看作是孩子的爱。
只是因为孤的身体中,由她不想接受的另一个男人的血。
母后从何时愁眉不展,母后从何时一腔怨愤,是从父皇下令屠杀她娘家时,是从父皇不允她求情之时,是她听说母族之人皆被斩首之时。而在那之后,阿姐却带来了一个让她动容,甚至慷慨赴死的消息。
她娘家的血脉,未曾断绝,这便够了。
与其说是她原谅了孤,倒不如说她已经对所有一切都不在乎了。她不在乎孤的未来,不在乎孤是否享有苦难,不在乎她离开后孤会如何,也不在乎她离去后这天下又会如何。她最后牵挂的,已经被满足了。
阿姐说的话,是断了母后生机的最后一剑,这么多年孤不想去想起,便一直没有想起。
她说:小公子已经被送走了。
谁是小公子,又是如何在先帝戒备森严的监牢中被人劫走的,都不是孤所在意的。孤只知道那个时候孤看着母后眼底灭掉的火种,心底绝望陡升,寒冷从骨髓向上,侵占了所有的感官,不可以抑制。
孤蹲下身与跪着的他双目持平,然后静静的看着他脸上的泪痕:“哭什么,”抬手轻轻地按上了他的脸颊,一如过去掐他脸颊那般细腻,然而触碰他的手却不像是过去那般干净,“你以前,可不是个哭包。”
他破涕而笑:“大概因为殿下抢了我的人设,我便学殿下那般喜欢哭鼻子了。”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孤,映衬着孤的模样,“以前殿下不总说我太过严肃了么,如今我不严肃了,殿下怎么又不开心了?”
“你怎会在西方军中?”双膝并拢将手掌搭在膝盖上,蹲在夕日小伙伴的面前,“当年阿姐只与母后说起你被送走便气绝身亡,未曾说过你去往何处。这么些年孤的日子也不好,还以为你折在了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