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笔签名?
楚越隐约记起来他昨天签的那几份合同,但他根本没看过内容。
手机那头的声音越来越远,黄豆大点的火苗越来越小,直到某一刻,手机“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火苗“噗”的一声熄灭,楚越终于从嗓子里挤出来了几个字:“不可能的。”
空旷的总统套房里,脸色苍白的少年咬着唇,颤抖着说道:“不可能的,我叔叔不会的,我叔叔...”
突然间,门外有人剧烈砸门!
楚越猛的一个激灵,一回头正看到门被人踹开,几个凶神恶煞的高大男人鱼贯而入,领头的指着楚越,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楚大少,好久不见啊。”
“黄老虎,你来做什么。”楚越脸色很不好看,他强行镇定下来,冷声说道:“这是我的房间,出去。”
黄老虎人如其名,是头蛮不讲理的野兽,专门替圈里人讨债的,手段简单粗暴,没钱就打,楚越以前听说过他,只不过以往没什么交集,这头一次有交集,还是人家打上门来了。
“瞧瞧,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啊,这就算破产了,说话都倍儿有底气。”黄老虎点了根烟,大刺刺的坐在椅子上,看着烛光晚宴“哎哟”一声:“看样子我们打扰了楚大少爷的春宵一夜啊?”
楚越脾气一向不小,被黄老虎阴阳怪气的讽刺了两句立刻就火了,冷声喊道:“黄老虎,欺到我头上来了,信不信我剐了你?”
黄老虎虽然看起来蛮横,但对上楚越还是怂,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万一楚家死灰复燃了呢?万一楚家有什么朋友伸手相助了呢?
一想到此,黄老虎嚣张的姿态收敛了不少,斜着眼说道:“楚大少爷,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您把我剐了容易,但您也得看看我后面的人是谁,我这回是代表衡腾来的,衡腾的作风您知道的,别给自己找不痛快了。”
说着,黄老虎自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伸出了三个手指头比划了一下:“三天,三天时间我要是没见到钱,天皇老子我也不客气了。”
说完,黄老虎起身,警告了他一句“别想跑,整个s市都有我的人”,然后才走。
黄老虎一走,楚越再也绷不住了,他脸色惨白的捡起手机,冲手机那头的董鹏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给我说说。”
董鹏在电话那头“啊”了几秒后,说了一句“你等我问问我爸”,然后过了一会儿又回来,跟楚越说:
“我爸说了,你家的公司其实早几年就不行了,一直在亏损,你叔叔不是做生意的料,前段时间你叔叔给衡腾的货有问题,被人家揪出来了,黄了一个大单子,要赔款,拿不出钱来,资金链断了。”
顿了顿,董鹏问:“你知道吗?”
楚越站在床边,茫然的摇头:“我不知道。”
公司的事情,他都是放手给叔叔的。
“你叔叔后来就把公司卖了,直接卖给新来的萧家了,本来你家公司卖了是能赔出来这些钱的,毕竟你家公司不小,顶多就是过不了太好的日子了,但比普通人也是绰绰有余,但是...”
董鹏又说:“但是...我爸说,他刚查到,你叔叔已经带着卖公司的钱,带着他全家,出国了。”
“喂?楚越,听得见吗?楚越!”
楚越听不见了。
彼时正是清晨,楚越踉跄着从锦瑟大酒店冲出来,却被大堂经理拦住。
“楚先生,您近期的房费要结一下了,一共四十二万。”大堂经理笑的温和,但身后却带着几个侍者,牢牢地堵住了楚越的路。
这阵仗,简直像是怕楚越跑了一样。
楚越的脸上火辣辣的,心知黄老虎就是他们放进来的,但此时他顾不上争执,强压下胸腔处的焦躁,冷声说:“我不是有卡吗?”
“卡里已经没钱了。”大堂经理笑着说。
楚越怔了几秒,掏了一下兜,掏出了其余的几张卡,挨个儿刷了一遍,都没钱了。
四十二万他都没有了。
掐着卡的指尖几乎泛起了血,楚越闭上眼,咬牙拿起手机,说道:“董鹏,你来接我一趟。”
董鹏在半个小时后来的,他身上还穿着睡衣,显然刚才是从家里刚出来的,他把楚越接上车时还在骂:“他妈的锦瑟,不就欠他点房费吗?至于吗?还把你扣了,你楚大少还能没钱啊?”
董鹏说到一半儿,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顿时轻拍了自己一个耳光:“对不住了楚大少,嘴瓢,对了,咱去哪儿?”
楚越垂着头,看着手机,过了几秒说:“回家。”
“你家别墅啊?”董鹏“啊”了一声,说:“你不知道吧?你叔已经把那别墅给抵押出去了,过两天银行就去收房子。”
楚越没说话,他死死的盯着窗外。
彼时正是腊月,s市的腊月多雨,这时候已经下了小雨了。
外面又湿又冷,楚越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色,脑子里想着黄老虎说的话,听着手机不断探出来的消息,董鹏说话的声音...一切的喧嚣都汇聚成洪流,呼啸着将他淹没,他站在悬崖边上,随时都能跌落深渊。
“到了。”突然间一个甩尾,董鹏的声音把楚越拉回纷乱的现实,他指着那别墅说:“你去看看吧。”
楚越开门下了车,迎着冷冷的小雨,独自一人走向那别墅。
董鹏没跟着,他怕楚越发疯砍人。
楚越走在这熟悉又陌生的路上,别墅里面黑乎乎的,一个灯都没亮,像是一座深渊巨兽,随时能把人吞了。
这别墅是叔叔家里的别墅,一直都是叔叔婶婶和他一起住,叔叔很和蔼,总陪他玩儿,婶婶会给他做好吃的,最开始叔叔婶婶还带着表弟跟他一起住,但是他从小就脾气不好,总是和表弟起争执,打表弟,最后没办法,叔叔婶婶就将表弟送走了,专心带他。
楚越颤着手,用钥匙去开别墅的门,一下没打开,再打一下,还是没打开,钥匙在寂静的清晨里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不知道触碰到了楚越那一根神经,站在门口的沉默少年突然开始疯狂地、大力的踹门!
“砰,砰!”
别墅的门发出惨叫声,楚越的腿像是不知道痛一样,不知道踹了多少下,楚越的小腿都失去知觉了,一阵麻木下,楚越的身体轻晃了一下,“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上。
额头贴在冰冷的铁门上,楚越的脑袋嗡嗡的响,天上的小雨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变成了瓢泼大雨,楚越没有力气踹门了,他用头在门上磕了一下,恍惚间记起了他叔叔的脸。
楚越挣扎着站了起来。
他看着满天的雨,看着易主的别墅,牙齿都咬的咯咯响,胸腔里燃起了将一切焚烧殆尽的火焰。
“哗啦”一声响,楚越将那串掉在地上的钥匙踹飞了。
亮光一闪,钥匙消失在了夜色里。
但楚越却把那把钥匙藏在了心底,压在了最下面。
他今天受的,来日,要亲手还回去!
第四章陌生的自己后遗症
早上七点,雨后清晨,朝阳初升,客厅的空调把别墅里熏得暖呼呼的,就在这明媚的清晨里,传来了一个不和谐的争吵声。
“陈妄你疯了?退圈?你脑袋真让磕傻了啊!”电话那头,呱噪的经纪人说个不停,直到某一刻,手机这头的人听够了,凉凉的落下一句“近期工作整理一下,签了合约的继续完成,我在退圈之前会把所有的工作做完”,说完,电话就没有一丝留恋的挂断了。
陈妄把手机丢到沙发上,站在镜子前,打量着陌生的自己。
和三年前比起来,镜子里的人似乎更成熟了些,兴许是因为混迹娱乐圈的缘故,身材比三年前好了很多,胳膊和腰上都是肌肉,似乎是专门练过,让陈妄有些不大习惯。
他有一种换了躯体的感觉。
在他的记忆里,他是一个从事药物研发的研究人员,在前一天,他的研究刚刚出结果,他和他的同事们正新欢鼓舞的庆祝,结果一睁开眼,他就莫名其妙变成了一个明星,还是个被包养的明星,这和他原本的人生计划根本不一样,陈妄根本不接受这种事实。
与其说是他失忆了,不如说他这三年来是做了一场荒诞的梦,现在清醒过来了而已。
现在,他要把他的生活掰回正轨。
陈妄刚想到这里,突然间听到洗手间里传来了一阵声音,像是沐浴露的瓶子倒了。
陈妄蹙眉走向洗手间。
洗手间的门被推开,倒在浴室里的人呈现在眼前。
对方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破乱乱的,都是土,一张额头高肿的脸正对着他,大概是处于半昏迷状态,人还有点意识,但并不清醒。
陈妄认出了这张脸,那位传说中的,阴魂不散的,十分有钱的金主。
恍惚间,楚越又梦见了陈妄。
这回陈妄对他温柔多了,又是抱又是哄的,还主动脱他衣服,楚越兴奋极了,扑上去抱着喊:“我不会弄疼你的。”
正在把人从卫生间拖出来的陈妄:...
一翻折腾后,陈妄脱了楚越身上脏兮兮的衣服,把人往床上一扔,转头就准备去找药,但却被一只手牢牢抓住了胳膊。
“陈妄...别走。”床上的人儿缩成一团,抱着被子,又抓着他,蹙着眉,委委屈屈的哼唧。
陈妄蹙眉看向楚越。
昏迷中的楚越褪下了一身的利刺,柔软的像是一只小白兔子,缩在被子里,眼角还带着一抹红,显得格外可怜。
陈妄定定的看了他几秒,回过神来时不由得嗤笑一声。
可怜?楚越吗?
这位嚣张跋扈的富二代可怜,还有谁不可怜?
陈妄虽然没了这三年的记忆,但是他还有手机可以用,他的手机上全是楚越的影子,他的备忘录里记录着和楚越的每一次争吵和各种严苛的要求。
陈妄有用手机写日记的习惯,这是他打小就养下来的,所以他失忆之后能够通过备忘录仔细的了解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和他身边的所有人。
但实际上,他真正唯一一个要了解的人只有楚越,因为楚越不许他和任何其他人有过多接触。
在陈妄手机里面的楚越就像是一个小炸.弹,总是会以各种各样的理由爆炸,陈妄在翻看自己的手机的时候,都为这两年来的自己悲哀。
楚越禁止他跟任何人出去吃饭,不允许他拍吻戏,助理每个月必换一次,必须二十四小时开机,肆无忌惮的和他发脾气。
这种行为算喜欢吗?顶多算是养个宠物而已,开心时候抱一抱,不开心的时候一脚踹开。
就连昨天晚上八点在酒店里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这位金主都只会威胁他。
他不知道这三年来的自己为什么会忍让楚越,但现在的他不会了。
娱乐圈本来就不是他想要待的地方,他不在乎。
至于这位金主,看起来就是不死心,喝多了又找过来纠缠吧?毕竟他对“陈妄”的控制欲很强,乍一失手,肯定舍不得。
想着,陈妄冷冷的抽回手,顺便在心里鄙夷了一下这三年里的“陈妄”。
——被这么一个垃圾压在下面,也亏“他”忍受得了。
楚越醒过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在梦里呢。
他躺在陈妄的床上,身上穿着陈妄的睡衣,浑身都暖哄哄的,头很痛,大概昨天跟董鹏喝的太多了,他头很痛。
一般这个时候陈妄都会给他备上一碗解酒汤的。
楚越往小柜上看,却发现床头柜上空无一物。
为什么没有解酒汤,是又去跟那些人拍戏了,还是跟制片人出去吃饭了?
楚越一甩被子,喊着“陈妄”,气势汹汹的下床。
结果他才一起身,腿上一阵剧痛,“啊”的一声就扑倒在了地上。
膝盖跪在冰冷的地板上,脚上的痛楚后知后觉的传了上来,昨晚的记忆回归脑海,四周的温暖都变成了遥不可及的梦,楚越坐在温馨的房间里,恍惚间像是坐在楚家别墅的大门口。
楚家破产了。
他欠了衡腾六个亿。
叔叔不见了。
楚越下意识去摸兜里的手机,但是手心却碰触到了柔软的睡衣。
这是陈妄的睡衣。
意识到这里的时候,楚越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怎么跑到陈妄这里来了?
他最后的记忆是自己踹门,其余的全不知道了,难道是陈妄把他从楚家别墅哪里带回来的吗?
陈妄会不会知道他家破产的事,陈妄会怎么看他?
一股恐慌从心底里冒出来,直窜上楚越的脑海,他不能让陈妄看到他狼狈的样子。
楚越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小心翼翼的推开卧室的门。
入眼之处都没人,陈妄大概不在。
楚越抿唇,悄悄进了洗手间,悄悄打开洗手间的窗户,悄悄抬腿——
“你在干什么?”身后传来一道微冷的声音。
楚越僵着脖子回头,果不其然,正看到陈妄面无表情的站在洗手间门口:“楚大少爷的出场方式和退场方式真让人惊讶。”
楚越脸色苍白的看着陈妄的脸,他几次想要开口说话,但喉头处像是梗着一大团湿掉的棉花,一个字儿都说不出口。
洗手间里一时间有些寂静,俩人都不说话,陈妄等了几秒,有些诧异的挑眉。
按照他手机内的备忘录上记录的内容,楚越现在应该扑上来对他用强了,但现在怎么没动静呢?
陈妄只不过是疑惑了一瞬间而已,他对这个金主的变化没什么兴趣,只是冷声说道:“楚越,我昨天已经跟你说清楚了,我欠你的我会还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
说完,陈妄略显防备的盯着楚越,他还记得楚越昨天的行为呢,如果楚越今天再动粗,他就直接把人丢出门去。
“我知道了。”但谁料,楚越只是白着脸,颤着声说道:“我现在就走。”
陈妄挑眉,诧异的打量楚越。
自从陈妄“苏醒”过来后,还是第一次认真的打量楚越。
楚越其实长得很好看,他个头不是很高,也就一米七五左右,一头蓬松的褐色短发,像是只随时都会炸毛的猫儿,但凡有一点不开心就要挥爪子咬人。
但现在,这只猫儿安安静静的站在那儿,垂着头,露出漂亮的锁骨,轻声说:“我现在就走。”
陈妄突然觉得胸口处钝钝的疼,像是有人用大锤子在锤一样。
他这是怎么了?
陈妄蹙眉捏了一下掌心,压下了这种奇怪的感觉,用下巴点了一下门口:“不送。”
楚越落荒而逃。
在楚越转头往外跑的时候,陈妄看着楚越身上单薄的睡衣、赤着的脚,差点脱口而出一句“站住”,又生生忍住了。
管人家做什么?楚越一个成年人,还能在外面冻死不成?
陈妄有些懊恼自己的想法,把自己这突然出现的“善心”归结成了这三年“被包.养的副作用”,好歹也被他包了两年多,大概这具身体还记得吧。
一想到“被包了”这几个字,陈妄的那点善心瞬间消失殆尽了,他快步走到门口开门,打算让楚越快点离开他的视线。
但门一打开,正对上门外一张脸。
凯文猝不及防的退后半步:“哎哟吓我一跳,哎?楚哥您也在啊,您俩这是——和好啦?”
陈妄蹙眉,凉声问:“你来这儿做什么?”
楚越偏过视线,不去看凯文,抿着唇往外走,但是却被凯文拦住了。
“我跟你的事儿一会儿再说。”凯文先跟陈妄说了一句话后,又赶忙拉住楚越,笑眯眯的说道:“楚哥,您之前给陈妄投资的那部“画朱砂”马上要开拍啦,就在几天后,这部戏准备很久了,保准您赚的金钵满盆。”
楚越出门的脚步一顿。
他都快忘了这回事儿了。
楚越是个名副其实的纨绔,一直只知道花钱,没做过什么投资,但自从跟陈妄在一起了之后,楚越砸了不少钱在娱乐圈里。
多数都是给陈妄找关系,通人脉,那部“画朱砂”就是陈妄投的,前后投资投了一个将近半个多亿,全部都找最好的团队,最好的导演,还靠着楚越的人脉定下了最好的院线,预定在今年新年档上映。
钱不钱的楚越不在乎,就为了把陈妄捧起来。
这部电影,是奔着拿下影帝去的。
楚越抿唇,回头看了一眼陈妄。
他刚刚想了一下,他签字卖掉的是家里的公司,而除了公司之外,他名下还有一些其余的不动产,加起来零零散散能凑出个几千万,但对于还债是不够的。
但如果陈妄的电影卖得好的话,他作为唯一的投资商,会赚很多钱,说不定...
“你,给我细说说。”楚越站在门口,冲凯文说。
凯文倒是不见外,指着客厅说:“坐下说呗。”
楚越不自在的看向陈妄。
陈妄的脸上看不出来什么情绪,大概因为这是工作问题,陈妄没有摆冷脸,而是用下巴点了一下客厅,说道:“坐吧。”
然后自己去厨房了。
楚越闭了闭眼,咬着牙跟凯文坐下了。
凯文很快就把这次的电影问题简单的说过一遍了。
楚越以前就投资过陈妄的不少电影、电视剧,只不过都是小打小闹,没赚多少钱,而这次的电影,按照凯文的话说,如果爆了的话,楚越作为唯一的投资人能赚上好几亿。
凯文跟楚越说这些的时候,陈妄拿着个水壶给凯文跟楚越倒上水,凯文本想继续说什么,但楚越却站起来了。
“我还有事,你们先谈吧。”楚越起身往外走。
凯文愣了一下,又笑起来:“楚哥去哪儿啊,我送你。”
“等等。”正在倒水的陈妄头也没回的说:“衣柜里有你衣服,都带走。”
旁边的凯文听到这话都没敢吱声。
楚越心头一疼,僵在原地几秒,继而走向卧室的衣柜,里面确实装着一些楚越的衣服,楚越胡乱的穿上一套,又抓起来另外的几套,抱着出了门。
出了别墅后,楚越把那几套衣服直接丢在垃圾桶里,抬手打了辆车。
“去哪儿啊?”司机问。
“衡腾公司。”楚越关上车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逃避从不是他的风格,他自己踩进去的坑,自己往外爬。
“陈妄,你俩怎么回事儿?”楚越前脚刚走,后脚凯文就八卦兮兮的追问起来了:“这到底是和好了,还是没和好啊?”
陈妄把桌上的水杯拿起来往厨房端,压根没搭理凯文一下。
凯文早就熟悉陈妄这副冷清的做派了,他也不在意,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来一份资料放到陈妄的桌上,回头跟厨房里的陈妄说:“画朱砂的原著给你放下了,你记得多看看。”
说完,凯文就一边穿鞋一边往外走,走之前还喊了一句:“明天就要去进组拍戏了,取景在“大荒山”,你自己提前做好准备,明天早上十点我来接你。”
凯文说完了就走了,门“啪嗒”一声关上,陈妄才从厨房出来。
他一路走到沙发前重新坐下,拿起桌上的书看了两眼。
根据他这段时间对自己的“了解”,他接戏之前都是要提前看原著的。
而这本画朱砂讲的是一个古代架空故事,比较狗血的“爱上杀父仇人的女儿”的梗,大概也就十几万字,拍成电影的话估计会删减很多,陈妄看了个大概,已经了解了自己要扮演的人是什么性格。
他看完了原著,觉得有点口渴,就自己走到厨房去倒水,本来只是想随意倒一杯温水喝,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面前已经摆上了一杯可乐和一杯温水。
陈妄看着这两杯水,嘴角向下压了些,蹙眉把可乐倒掉了。
又是这该死的“副作用”。
兴许是因为刚才那一打岔,陈妄的胸腔里憋着一团不满的火儿,他直接放下温水,走到沙发前拿起手机,给楚越发过去了一条短信:“把你这几年花在我身上的钱统计一下,不管多少,我都还给你。”
他必须,马上和这个人划清界限,这辈子都不再见。
手机短信响起来的时候,楚越正在衡腾公司楼下的待客区等着。
衡腾公司和楚家的公司是多年的老关系了,从楚越他爸还在世的时候就是很好的合作伙伴了,可是楚越都这个岁数了,愣是没来过衡腾几次,可见他平时是个多不上进的富二代。
此时此刻,这位不上进的富二代正在默默地删掉那条短信。
花在陈妄身上的钱,他一分都不会要,他楚越不是那种分了手就跟对象算账的男人。
恰在此时,衡腾老总的秘书走过来,冲着楚越微微一笑:“楚少,这边。”
楚越站起身来,扯了扯自己的嘻哈外套,恍惚间觉得自己这穿着有点不妥当,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他硬着头皮进了会议室。
衡腾的老总姓江,是他爸爸的好兄弟,算起来楚越也要喊一句叔叔,只是他父母去世了之后,他就再也没来过衡腾了。
他进来的时候,正看见严厉的江叔叔。
江叔叔是楚越比较害怕的长辈,大概是因为江叔叔以前跟他爸爸是兄弟的缘故,所以江叔叔每次见到他都要对他严厉训斥,久而久之,楚越就一直躲着江叔叔了。
但这回,他避无可避了。
“江叔叔。”他硬着头皮喊了一声。
正在办公桌上办公的男人抬头看了一眼楚越。
年近五十的江总是个很严肃的人,能从他眉心深深地“川”字儿纹,和他嘴角压着的法令纹里看出来,他平时是一个极为严苛、古板的人。
而且楚越知道,江叔叔其实脾气很不好,对外人严肃,对自己家人也并不宽容,是个有点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的人。
他亲眼见过江叔叔打自己孩子,那是真的往死里抽。
就像是现在,他看着楚越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个恨铁不成钢的晚辈,如果楚越是他的孩子的话,他估计都要上手揍了。
“叔叔。”楚越缩了缩肩膀,垂下了脑袋。
“你还知道我是你叔叔!”江总站起身来,拿着手里的文件重重的拍了楚越的脑袋一下:“好吃懒做无用之徒!你爸替你打下来的江山都被你给祸害了!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妄信小人,缩头缩脑,你像是个什么东西!”
楚越被骂的屁都不敢放,一直垂着脑袋不说话。
江总发完火了,往转椅上一坐,问楚越:“说说吧,想怎么办?”
楚越舔了舔嘴唇,把自己的资产都数了一遍,又把自己投资的电影的事儿讲了一遍。
“如果盈利好的话,大概能赚个一点钱。”楚越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会儿,估摸着也就半个亿,还是最好的状况下,他说:“这些我都赔偿给叔叔。”
“剩下的呢?”江总又问。
“剩下的,我也会赔,叔叔你给我点时间,我一定能赚到钱。”楚越硬着头皮说到,但是他说这些容易,自己心里却都是发虚的。
这么多的债务,凭他的能力——
“你之前不是养了个娱乐圈的小明星吗?”这时候,江总又问:“全心全意养了三年,他不出来帮你分担一点?”
楚越微微涨红了脸,半响,才回了一句:“跟他没关系。”
江总神情严肃的盯着楚越看了一会儿,从鼻腔里哼出来一声:“你的固定资产我都冻结了,用市场最高价收购,算你还账,剩下的钱我给你三年时间,不算你利息,就这些债,还不完法庭见,滚吧。”
楚越微微鞠了个躬,转头往办公室外走。
“等会。”突然间,江总又说了一句:“今天去找你的那些人,是我的副总干的,他这人没什么见识,我已经处理了。”
楚越听的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走了。
一出办公室,他像是个幽魂一样满世界乱飘。
三年时间,江叔叔已经很宽待他了,虽然他不怎么接触公司的事情,但他也知道,公司出错的这个单子一定会给江叔叔的公司带来很大的影响,江叔叔在这个时候都还在帮助他。
楚越越发难受了,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又想起了骗了他的叔叔,楚越的鼻尖儿都红了,他漫无目的飘着飘着,突然记起来自己身上好像也没多少钱了,他一掏兜,从自己兜里掏出来一个钱包。
是他这套衣服里的钱包。
楚越打开一看,里面有几千块现金,以他对现代普通人的了解,几千块钱在偌大的s市大概只够租一个特别特别差的小隔间。
他之前总是丢三落四的,所以每个兜里都有钱包和现金,也就是说——
他之前丢在垃圾桶里的那些衣服里应该还有钱!
楚越立刻来了精神,他一路回到了陈妄的别墅楼下,在别墅的楼下专心致志的掏垃圾。
他得把他的衣服都掏出来,看看里面有多少钱。
陈妄过来丢垃圾的时候,正看到这一幕。
楚越背对着他,正在垃圾箱里面一阵翻翻找找。
打死陈妄,他都想不到楚越是在翻钱,他站在一旁蹙眉盯着楚越看了一会儿,心想,该不会是楚越对他余情未了,又不好意思找他,所以就跑回来翻他随手丢的东西来了吧?
这时候,楚越不知道翻到了什么,突然“啊”的一声喊了出来。
陈妄心里一紧,脑袋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走了过去,并且一把抓住了楚越的手腕。
楚越的手掌处划破了一个很大的口子,正在哗哗的淌血。
“你是怎么回事儿!”陈妄瞬间恼怒出声:“看不到这里面有玻璃吗!胡乱在里面翻什么!”
楚越一下被陈妄喊得回神了。
他刚才看到手掌上往外淌血,被那鲜红的颜色给刺懵了,等意识到他自己在流血的时候,楚越的脸顿时变得惨白,抓着手掌“啊啊”的开始喊了起来。
陈妄被楚越这反应给气笑了,都十九岁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儿一样?还不马上找纱布碘酒处理!
等陈妄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把楚越给带到了家里,把楚越摁在了沙发上,然后从电视柜底下扯出来一个医药箱来。
他把碘酒倒在楚越手上的时候,下意识地抓住了楚越的肩膀,果不其然,楚越立刻跟杀猪似得嚎叫起来,还不断地往回抽胳膊,幸好被陈妄摁住了。
一切都是自然反应,自然到等陈妄意识到他在干什么的时候,他已经在给楚越包扎了。
但实际上,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家里有一个医药箱。
刚才他把楚越扯进来的时候整个脑子都是一片空白,像是有另外一个人操控着他的身体,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
楚越还坐在沙发上掉眼泪。
一个十九岁的男生,坐在沙发上,掉眼泪!
十岁的男孩都知道害臊了!
陈妄又一次深深地拧起了眉头。
他居然不觉得楚越废物,反而看的心头发紧。
这“副作用”也太可怕了些吧?
不行,他必须得离楚越远一点,得让楚越马上走。
“你去翻垃圾桶做什么!”可是他刚想开口撵人,就看到楚越另一只刚掏过垃圾桶、脏兮兮的手,顿时洁癖上身,恼火的拽着楚越去洗手。
“我,我...”楚越想说一句“去翻钱”,可是话到了嘴边儿又吞回去了。
谁都可以知道他破产,陈妄不行。
他死咬着牙,守着最后那一点底裤,不想让陈妄看到他的落魄。
陈妄见他不说话,冷笑着扔开了楚越的手。
当他多爱听呢!
“出去。”陈妄用下巴点了一下门口,然后眼不见为净,扭头直接回了卧室。
楚越微微垂着脑袋,抿着唇,一言不发的站起来,临出门前他最后看了卧室的门一眼,然后咬着牙,毅然决然的冲出了门。
他忍着手上的疼,打开门,一路下了楼,吸着鼻子重新来垃圾桶前面翻衣服。
还剩下两件衣服没翻完呢。
“楚哥,您这是干嘛呢?”
楚越一回头,就发现凯文站在他身后,一脸诧异的看着他。
楚越一顿,脸皮都跟着有些烧红,一种名为“羞耻”的感觉爬上了脑袋,让他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凯文是个人精,一看到楚越手里的东西立刻懂了。
楚大少这是舍不得陈妄啊!
毕竟这些衣服都是在陈妄的衣柜里待过的,现在陈妄翻脸不认人了,楚越肯定心里难受,又不好直说,只能默默的把这些丢掉的衣服捡回去,自己在孤独的夜里回味。
就像是个得不到糖果的孩子,只能捡几张破糖皮,自己偷偷舔着那点糖。
啧,瞧瞧,这孩子多可怜。
一个为爱痴狂的大少爷,这要换个好啃的骨头,说不定早就从了。
偏偏陈妄不吃这一套啊。
“楚大少啊,得,别翻了,我知道你是分手了难受,但也不能这样啊,来,我给你出个主意。”
凯文走上前来,揽着楚越的肩膀,低声说道:“你可以跟着咱们剧组去大荒山啊,我知道你没理由去找陈妄,但你可以说你要去体验生活,去当个小打杂的,名正言顺的跟过去,还能天天看着陈妄,多好啊。”
其实凯文是有私心的,他想把楚越这位大金主给拉过去,到时候哪儿缺钱,哪儿经费不够直接忽悠楚越砸钱,反正只要一提到陈妄,楚越这脑袋就不好使,一忽悠一个准儿。
果不其然,楚越一听到这话眼睛都亮了,舔了舔嘴唇,压着声音,兴奋的问:“小打杂的一个月多少钱?”
凯文:“啊?啊,打杂的...一个月也得...五千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