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告诉我,我老爹当真是通敌叛国的恶贼……是么?”
符行衣的身体隐隐发抖,笑容十分勉强。
聂铮哂道:“我几时说过?”
闻言不禁松了一口气,但符行衣还是紧蹙秀眉,小心翼翼地道:“事到如今,你还不肯告诉我,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白皙的指节紧扣着衣角,符行衣微微昂首凝视着男人的面容,贝齿轻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嘟囔道:“说什么‘言听计从’,都是骗人的。”
聂铮满眼皆是心尖上的姑娘失落的模样,泰山崩于眼前皆神色如常的男人竟难得稍显慌乱,下意识地要去拉人手,却被符行衣一巴掌拍走。
熟悉的一幕再度上演。
——别碰我,讨厌你。
符行衣故意装出这副模样,偷瞄到一旁的聂铮面色微动,心底暗喜,面上不动声色地继续演,低低地道:
“若不愿说,此生也不必再与我说了。”
聂铮生硬地打断,道:“我说。”
哪怕心知肚明,古灵精怪的小姑娘在耍心眼、捉弄人,然而自己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她委屈。
脸面、尊严、原则皆可弃之脑后,唯独不能丢下她。
符行衣立马凑到了他面前,眨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目光盈盈地将人望着,露齿笑道:“我家小公主最好了”
哪还能看出刚才委委屈屈小可怜的影子?
聂铮额角的青筋一跳。
真与她计较,自己早晚要被气死。
罢了。
“从始至终,我与宁沧海都是陛下的棋子。”
聂铮的眉宇间流露出些许疲态,淡淡地道。
“陛下尚为皇子时并不受宠,曾在北荣当过几年质子,对北荣的长公主一见钟情。安全归国后,他将兄弟屠戮殆尽,又下药毒杀亲父,成功篡位。随后,他举兵攻犯北荣,攻城掠地,最终将北荣的长公主强纳入后宫——这便是我的母妃,庄嫔。”
符行衣冷笑着咋舌:“一到手之后便不再珍惜啊。”
男人就是这个鬼样子。
“北荣仅仅是一个开始,他想要的是整个天下。”
聂铮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指间的信件,语气平静地道:“然后他开始图谋西沂,意欲远渡月海重洋,平定怒涛狂澜——他为我取名“定澜”,其意正在于此。”
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因为他的体内流着敌国的血,所以注定与皇位无缘。
他只能作为父亲的利用工具而存在,姓名、性情、甚至连性别都不能由自己做主。
符行衣徒劳地张了张唇,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只觉得任何言语都无法安慰到他分毫,便沉默地听他倾诉,将手放在他的掌心,任他握着。
聂铮的唇角尽是嘲讽的冷笑:
“我这一生的前十八年如他所愿,被他随意地操纵摆布,如此煎熬许久,总算让我得到了他的九成信任。有了宁沧海做前车之鉴,他不可能再对任何人付出十足的真心。”
闻言,符行衣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小心翼翼地道:“我老爹他……”
“宁沧海身为臣子,却胆敢堂而皇之地触及皇帝的逆鳞,必死无疑。”
聂铮的眼神是近乎残忍的冷静,道:“他难以忍受陛下侵略他国的暴行,妄图挣脱控制,不再做一个屠城兵器——于陛下而言,这便是残忍的背叛。”
符行衣不经意间已然牙关紧咬,声色也染上了一层怒意,道:
“仅仅为此,皇帝便要杀了肱骨之臣吗?即便我爹不愿领兵,皇帝大可贬了他的官,亦或是将我宁氏全族流放至边关为奴,就像对待魏氏一样,何至于非要赶尽杀绝?!”
“致使宁氏九族被灭的缘由并不在此。”
聂铮话语微顿,凤目微眯,道:“在于宁沧海与北荣探子的密信往来。”
符行衣连忙解释:“可那些信件是假的,都是由陈述之亲笔伪造出的赝品,肖大学士从旁协助他陷害我爹,这些事你也知道啊!”
聂铮不置可否地一笑,凉凉地道:
“不错,伪造假书信、并上书力荐陛下将宁氏灭族的陈肖二人,都是被陛下授意,奉命而为,后来他们相继被灭口。前段时日,我正是因为接到了密旨,才派人去解决肖大学士。”
符行衣脸上的笑容僵硬,显得有些狰狞:“狗皇帝。”
“陛下指使陈肖二人,是因为他已经暗中查获了宁沧海与北荣来往的真正密信,却无法作为证据。”
如一石惊起千层浪,聂铮平和的话语令符行衣浑身一颤:“真……真正的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