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关押东齐的重案要犯,万不能出岔子,为防止他们寻到机会成功逃狱,巡查极其严格。
牢房外加了好几条铁锁,夜间明火森然,衬得如同人间炼狱。
阴暗潮湿的牢房内,间或几只瘦小的老鼠呲溜一下窜过。
聂铮看着那些苟且偷生的小生灵,抬了抬脚,给它们让一条宽敞的明路出来。
脚步声逐渐由模糊变得清晰,越来越近,直到停在铁栅栏的外面。
太子温和笑道:“圣旨已下,七日后便要被当众处斩,难为你还能如此镇定自若。”
聂铮长发微散,脸上血色浅淡,更显得鼻梁上的鲜红小痣艳如朱砂。
“将死之人,能得太子殿下前来送行之荣,也不枉走一遭黄泉路。”
哪怕如今身处肮脏的牢狱之内,聂铮仍将自己收拾得干净整洁,看不出丝毫颓唐与绝望。
仿佛万事万物不能捣乱其心性,更不能污浊其行径。
殊不知有人最恨的就是他这样。
“为了给你送行,我可是带来了好消息。”
太子笑时牙关紧咬,道:“千机营中军的两位把牌官违抗圣旨,私自放生镇和王妃,陛下大怒,已然派人将他们处死。”
聂铮身形微顿,面上没有过多的表情,看不出任何悲伤或愤怒。
宛若一具无情冷漠的尸体。
太子不满他的反应,又补充道:
“清平郡主如今被满城通缉,京都现下戒备森严,这可都是拜你所赐。”
唯独听到符行衣的消息时,聂铮的瞳孔在黑暗中有了细微的变化。
“凭你也想抓她?”
太子笑了笑,不紧不慢地道:
“逃亡的本事她自然不俗。她若成心想躲,莫说是我,就算是陛下,翻遍京都也休想找到她。”
聂铮察觉到了他话中的深意,危险地眯了眯眼。
“宁如鸢便是符行衣的事……我知道,但是暂时没有揭穿的必要。”
太子笑容温和,语调平静地说着如同惊雷的话语,“父皇如实相告,丝毫不曾瞒我。”
聂铮饶有兴致,“哦?”
太子温声道:“原以为你有多得父皇信任,现下看来不过是拿来利用的一枚棋子而已。
“你那些所谓的秘密,根本不值一提。只要我想知道,父皇便会无一疏漏地详细告诉我。”
聂铮全然不在乎,慵懒道:
“三位父子情深,我岂敢奢求。”
又是这种阴阳怪气的腔调!
太子压着火气,冷冷地道:“符行衣胆大包天,胆敢准备在七日后劫法场。这送上门的人头,不砍真是可惜了。亏得你有福气,临了还能夫妻一同上路,不至于孤零零地走。”
她身边果然有太子埋伏的细作。
“这福气该是太子殿下的,我可不敢抢。”
聂铮转身走向牢狱的天窗,站在了唯一一处光亮能照射进来的地方。
温柔的光晕将他锋利的轮廓模糊了边际,竟无比柔和。
然而他回首之际,目光中的杀意不容忽视。
“自当如数奉还。”
“放心,她救不出你。”
太子的笑容无比诡异:“因为在行刑前,我能保证你已经变成一具尸体。”
隔着铁栅栏,聂铮漫不经心地睨了他一眼。
只觉得那张脸上的表情无比丑陋,和自己在宫里见过的许多人一模一样。
像一头怪物。
宫中时常传出闹鬼的流言蜚语,但其实那些鬼怪都是活人变的。
历朝历代皆有,长得一个模样。
最初的太子是个连蚂蚁都不敢踩死的怂包。
脑袋不好使,读书不认真,成天逃学鬼混,放荡不羁玩女人。
全靠李绍煜帮忙补习混个及格,才不至于被先生骂死。
皇子们各怀鬼胎,无一不死死地盯着太子之位,只待太子松懈片刻便将人拖下来,分尸剥皮。
所谓的兄弟,永远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