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太过慌张,符行衣不小心将装着幻真的玉瓶掉在地上,瓶身四分五裂。
香气扑鼻而来,刺鼻的味道唤醒了她的理智。
颤抖着握住魏灵的手,符行衣挣扎半晌,最终只说了一句简单的“抱歉”。
早知道会这样,自己就主动出手了,否则也不会……
就不该把选择权交给他们!
魏灵露出温柔的笑意,轻声开口:“不碍事的,宁姐姐,临死前还能见到救命恩人的最后一面,也不枉我这偷来的三年时光。”
符行衣颔首低眸,苦笑道:“傻姑娘,怎么就成了偷来的呢?你一直都值得。”
初见时的及笄少女,如今已经长成了大姑娘。
从生无可恋的活死人,变成了有爱有恨的鲜活模样。
“该说抱歉的是我,”魏灵虚弱地开口,“让你失望了,我还是那么懦弱。”
符行衣拼命摇头否认,看她的气息越来越弱,急忙道:
“魏家军都已经恢复军籍了,我让他们成了新宣威营的中枢主力。魏城老前辈,还有你哥哥魏旻,他们是我的亲兵,如今都过得很好,再没人受苦了,这些都是你的功劳。你很勇敢,不是懦夫!”
魏灵释然地笑道:“真的吗……”
她看向贺兰图,微微一怔,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抬起手,轻轻地抚上后者的脸,柔声道:“别哭。”
符行衣诧异地瞥了一眼身旁的男人。
贺兰图素来是一张冷漠无情的死人脸,仿佛世上没什么值得在意的事。
如今,他的表情依旧不变,唯独那双空洞而寂寥的眼眸,其中闪动着异样的情绪。
泪水滑落,滴在女尸的脸上,留下一道蜿蜒的水痕。
“你这种人居然也会流泪,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符行衣哂道:“喜欢的女人死了,是在伤心吗?”
面无表情地揩了把脸,贺兰图凝视着手背上的水渍,思忖良久,道:“我……喜欢她?”
这种感觉就叫做伤心么?
他真的不懂。
“贺兰将军。”符行衣平静地开口:“那些被你下令屠城而死的东齐百姓,你现在能明白,他们的家人作何感想了吗?”
贺兰图用手合上了怀中女尸的双眼,道:“我应该说‘对不起’,是么?”
符行衣徒劳地张了张唇。
什么都说不出口,也什么都不想说。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看贺兰图把魏灵的尸首火化。
目光所及之处,尽是炽热的火光。
男人站在火堆后,本是高大魁梧的身形,一瞬间竟让人觉得无比瘦弱单薄。
“你为何不肯杀了那个人?”
符行衣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他:“以你的实力,杀了他,带着魏灵逃走,这根本不是难事。为什么要乖乖听话,任由驭狼奴摆布?”
“自打我记事起,铁链就在身上,只要敢逃跑,就少不了主人一顿毒打,皮开肉绽,筋骨皆断。”
贺兰图的语调毫无起伏:“没人愿意帮我,我也逃不掉,如今亦然。”
符行衣无奈地长叹。
“主人说,只要我能做出正确的选择,通过她的考验,她就放我和魏灵一条生路。”
贺兰图顿了顿,道:“但是我选错了。”
符行衣狐疑道:“你什么意思?”
“魏灵那杯酒里装的毒,寻常人饮之必死。”
贺兰图道:“而身中苏家秘药的人喝了,反而能以毒攻毒,恢复正常。”
符行衣瞳孔紧缩,失声惊呼:“你知道?你知道还让她喝毒酒!”
她恨得简直想捅贺兰图一刀。
可事已至此,把贺兰图千刀万剐也没用了。
“我以为主人会希望我选她。继续活下去,当她忠诚的狗,她就愿意既往不咎,救治中毒的魏灵,然后放魏灵离开,继续奴役我一个人就够了。”
贺兰图罕见地自嘲一笑:“原来正确的答案是……背叛她,选魏灵。”
背叛过往的信仰,破釜沉舟,哪怕前方有千难万险,仍要为了自己的所爱所求付出一切代价。
即便是生命,也要在所不惜。
沉默须臾,符行衣转过头,不再看他。
“驭狼奴要的是狼,不是狗。”
贺兰图瞳孔放大。
怔然片刻,他淡淡地道:“我才是那个懦夫。”
直至太阳即将从地平线上升起,符行衣抱着装有魏灵骨灰的木盒动身离去。
最后,她回头看了一眼贺兰图。
“现在我可以杀了他,为石头哥、还有千千万万死在他手底下的东齐人报仇。”
符行衣如是心想。
思考大半天,还是没动手。